Chapter 36
 

他們說要我和田中在九龍公園等候他們,於是我們沿著這晚不知走過多少次的彌敦道,到達了九龍公園,我們找了一張沒有人的長椅坐下。
 
對於田中為何會由北京道走到山林道一事,我也感到非常好奇,於是問道:「田中,點解妳會走咗去山林道嘅?」
 
田中聞言,怔怔地瞧著我,才一字一頓道:「山…林…道?」
 
我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才想到她只是學習廣東話一段短的時間,廣東話不太靈光,而且對於香港街道毫不認識,她怎會知道什麼是山林道?




 
我修正問題:「點解妳會走到咁遠嘅?」
 
她以手勢、簡單的日語、英語和廣東話向我轉述事情的經過,我們以此方法溝通了兩個多月,默契也漸漸建立,如果換著是別人,對方一定不明白田中的意思,但我則明瞭田中的「語言」,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我不禁發噱。
 
原來我們在北京道走向廣東道時,她與我同樣地把別人錯認是我。在廣東道拐了個彎,由海防道走出彌敦道,再跟隨那背影與我好像的那人到了加連威老道時,才發現把人錯認,於是她致電給我,但是我的電話未能接通,相信是因為我正在致電給她的緣故。未能與我聯絡的她一直走,走到美麗華附近,遇到很多因消費折扣的關係而戴起了傑森面具的老外,這些酩酊大醉的老外,居然追著田中,就這樣他們追追逐逐便由金馬倫道走到山林道,那些老外也沒有歹意,只是圍著她唱聖誕歌,但十多副陰森森的傑森面具在她面前晃動,已經足以把她嚇壞。
 
九龍公園內都是一對對以手和嘴巴探索對方身體的情侶,唯獨我與田中這對異端安守本份地乖乖坐著,田中把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到我面前,道:「邢…英…帥,聖…誕…快…樂。」
 
在數天前我把從公司抽獎獲得的哥斯拉Figure,轉贈給對恐龍情有獨鍾的田中,而她曾說過要送我聖誕禮物,而我早已把這件事忘掉,真想不到她會當真送我聖誕禮物,我呆晌一會,才接過她送我的聖誕禮物,我道:「田中,多…謝妳。」




 
上次她送了我兩件阿仙奴球衣,還可以說因為我贈她手提電話的緣故;這次她送我聖誕禮物,如果是因為我那用不著的哥斯拉Figure的話,我實在受之有愧。
 
她見我看著禮物發呆,示意我把禮物拆開,那麼我只好卻之不恭揭曉盒子內藏著什麼東西,我看到是一隻紅色的毛手套,手套表面田中以白色的毛線繡成我的名字──邢英帥,她仍是改不了把那個邢的耳朵繡成兩個正方形的習慣。如果我帶著她給我的手套,去結交不相識的人,只要伸出手與對方相握,便省卻自我介紹的情形,我的名字嗎?你看看我的手套便可知道。
 
我不斷檢視盒子內外,直到我發現沒有遺漏,才向田中問道:「點解得一隻手套嘅?」
 
田中有些尷尬,溫吞地道:「唔…夠…時…間,遲…啲…織…埋…嗰…隻。」
 
「哦,原來如此,多謝妳啊!田中。」其實有女孩子於聖誕節送我禮物,我已經十分感激了。




 
我繼續低頭把玩那隻毛手套,倏然間,我感到臉頰上有些溫溫溼溼的,當我把焦點從手中的禮物移回水平範圍,我察覺田中的頭變得很大,不,應該是說她離我的距離很近很近,近得我可以仔細把她端詳。
 
我察覺她那水凝嫩白的兩頰掛上了兩朵嫣紅,她宛如一朵盛放的花般含蓄而靦腆地瞧著我,她的天然體香令我暫時忘卻追尋臉上異樣感覺的因由,心想有人說過世上最香的花分別是牙買加的夜皇后與荷蘭的十里香,但嗅過田中的天然體香後,我相信這兩種花最多只是榜眼與探花。
 
我伸手撫著仍留有餘溫的臉,渾渾噩噩的我驟然醒悟到一件事,難道她剛才吻我?
 
這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乍現,我恍若遭到雷亟一樣,靈魂與肉身成了兩個獨立個體。
 
當我的靈魂再到回歸肉體時,我的心噗噗跳得很快。
 
在我眼前的田中已經閉起雙眸,這種強烈的明示,就算是世上最遲鈍的人也會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只要我把頭朝向前,我便可以嘗到世上最甜美的滋味,搖身一變由一位與幸福拉不著邊的毒撚蛻化成世上最幸福的人。
 
幸福只是在那咫尺之間,如果瑪雅人沒有計算錯誤的話,這是最後一個聖誕夜,這夜奇蹟一個緊接一個,終於其中一個奇蹟降臨在我身上,上帝審算我的一生,發現我除了打J的情況有點過火之外,總算是一個好人,於是祂派遣最美麗的天使,接我到天堂仙福永享。
 




二十年的不幸換取了今後的幸運。
 
正當我快要步進天堂的一剎,多年來的不幸歲月,令我患上了一個名為「這些機會並不屬於我症候群」,我只是一位卑微的小矮人,我承受不了這天大的幸福,如果我接受了眼前的幸福,那麼我注定要得到同等份量、甚至尤有過之的厄運。
 
我內心響起一把聲音:「邢英帥,你只是一名一無事處的毒男,這麼完美的女生並不會真的喜歡你,她只是感激你一直以來的照顧,再加上節日氣氛的影響下,才會一時意亂情迷;換著是相同的故事,別人取替了你的角色,純真的田中也會這樣對待那個人,所以不要自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主角,她始終會有一天恢復記憶,到時她便會把你忘記,重投別人的懷抱,你能承受得了這結果嗎?記著歷史是會不斷重演,之前你也以為幸運降臨在你身上,結果你卻發現那不過是上天玩弄你的誘餌,如果你這次再上當,後果定必比之前嚴重百倍,這樣的話,你還要重蹈覆轍嗎?」
 
儘管眼前的甜是多麼誘惑,但怕苦、怕痛的我自知無法承受那可怕的後果,如果有一天我要以田中的男朋友身份,目睹她離去的事實,我一定承受不了。
 
距離幸福只有數厘米的距離,生性軟弱怯懦的我並沒有勇氣去跨越那道鴻溝,只好在幸福之門門前卻步。
 
良久,田中緩緩把美眸睜開,我從她的眼內「看到」五味陳雜的情緒:錯愕、不解、羞怯、慍怒。
 
對於這麼一位出眾的女生主動求吻而求不得,這奇恥大辱定必會對田中的自尊心做成極大的傷害;但田中:對不起,請原諒我,我實在沒有勇氣去面對那可能的結果。
 
正當我不知如何應對這僵局之際,大舊五人終於來到九龍公園會合我們。




 
Jude一見田中便親切地握著田中的右手,道:「田中,妳去咗邊度啊?妳突然唔見咗,擔心死我嘞。」
 
田中聞言眼圈一紅撲入了Jude懷內,Jude被田中的突然舉動嚇了一跳,撫著田中的背,安慰道:「仲咩啊?係咪嚇親?有咩事講畀我聽。」
 
田中嗚咽地說了一段日文,Jude聞言瞥了我一眼,直搖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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