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落之日的暴風

血。
 
鮮紅的血,仍是不斷流出。
 
觸目驚心的鮮紅的血,毫無減緩之象。
 
血一邊隨著各處創口流出,一邊隨著翱軒面色的消退,一邊隨著體溫的下降,一邊隨著呼吸的越加微弱。
 




雅晞真不知道應該希望它不要再流出來,抑或應該希望它不要停止流出。
 
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使她警覺地戒備起來。
 
聲音越來越近,潛伏的敵人好像快要出現,又好像還有一段距離。雅晞一忽兒的心在身後的翱軒身上,一忽兒的心在未知的敵人身上,一忽兒的心,卻在一直不見人的亦朗身上。
 
沙沙沙……
 
磨人的噪音直逼心臟,直到──
 




消失了一段時間的亦朗,帶著一段竹子般的東西回來。
 
「你到底往哪兒去了?」雅晞看見是他,馬上放下心來:「翱軒再這樣失血,恐怕會不行了,在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去找這鬼東西!」
 
「就是知道,才帶薈艾回來,」亦朗一揚手中的植物:「它可是療傷聖藥呢!」他用力扳下抬著翱軒的木板中尖銳的一角,使勁的切在那像竹子的東西上,本有病的他很快便氣呼喘喘,連木塊也握不牢。
 
雅晞自地上拾起木塊,接手他的動作。
 
努力了好一會兒,終於把它從中剖開。
 




薈艾並非如竹般中空,而是填滿了深綠色的啫喱狀物體,伴隨著陣陣香甜清涼的味兒。
 
「怪了,它應是有股辛辣味兒……可能是品種不同……不管了,先塗上。」
 
薈艾無疑是異界版的金創藥,迅速讓血不再流出,二人總算定下心來。
 
直到,翱軒突然大聲呻吟起來。
 
「放心,薈艾的副作用。」
 
「呼,嚇死我了。你休息一下吧,我照顧他就好了。」
 
不等雅晞再多說一句,亦朗便沉沉睡去。
 
但好像睡不了三秒鐘,便被雅晞搖醒了。




 
睜眼,看到的還是明亮清新的田園之景,曠人心怡。
 
「讓我多睡一會吧……」只睡了這麼短的時間,渾身反有如散架一般,甚至連撐開眼皮也耗盡了力氣。
 
「你已經睡了快十個小時……」雅晞怯怯的說。
 
「不可能……吧。」他睡眼惺忪的回答,四周還是很光亮啊!
 
「是真的。」
 
光亮好像因為這句話,變得刺眼且熱辣辣的,日光似乎與睡去之前……一模一樣。
 
河水奔騰而下的潺潺聲,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就連地上花草隨風點頭的幅度跟節奏……一切,自來到這個地方之後,一模一樣。
 




這個地方,風光明媚得,可怕。
 
亦朗欲站起來,旋即一陣頭昏腦脹,還未站穩便復又坐倒下去,龐大的疲累使他快昏過去了。
 
怎麼可能?明明睡了這麼久。
 
「嗯嗯,算起來也應該差不多了。」
 
又是那把在山洞裏的聲音!
 
「歡迎來到,」一個人影自前方的光芒步出,被光照得看不見樣子:「我的研究王國,不落之日。」
 
「是你!」當雅晞看見他身上的綠袍時,立時叫了出來。
 
「BINGO,猜對了,」他步入一棵樹下,映入眼簾的,正是異療師呀遼。




 
「我給他服下的,是半日昏,十二個小時內慢慢吸收他的能量,這是自虹楊果中提煉的好東西。」
 
「虹楊果」三個字甫進入雅晞的耳朵,瞬即引發思潮起迭,席捲腦門。
 
眼前已蒙上一片白茫,卻又感覺不到慣現的蝕骨寒氣。
 
「我說雅晞呀,你殺了我那外甥女布琪的輝煌事績,早已瘋傳整座城堡。不落之日是露天的,你那小小的凝術,怎有可能把整個世界冷卻呢?你說對不對?」
 
「啊呀呀呀!」
 
雅晞太專注於愧疚感中,竟被後方的藤蔓纏住了,勒得快透不過氣來。
 
「你知道嗎?」木遼一邊嘎嘎怪笑,邊說道:「你知道嗎?我上次看到你的時候,多想狠狠地招呼招呼你啊!你知道嗎?剛才在雷果陣中我是多麼的想把你炸死!不過,你知道嗎?我最想的,還是,」他每說一個字,便向雅晞踏上一步,藤蔓也收緊一分:「親手殺死你!」
 




他嘴裏呼出的灼熱氣息快要吹到雅晞臉上,卻又立即化為冷氣,醒覺已是太遲──
 
碰!
 
雅晞徒手截斷已變得冰脆的藤蔓,手握蔓尖,一揮而下,暖暖的觸感濺在身上,卻只是一坨綠色的汁液。
 
木遼不見了。
 
嗖嗖!
 
藤蔓不知何時又生出來,追著雅晞不放。
 
「呀!」
 
尖銳的痛楚自手心傳入,帶血藤蔓刺穿右手手掌,直往脖子延伸。
 
反身脫出,硬把手拔出,左手自小河中抄起一把水,滴下來就成了冰刃。
 
喀啦喀啦!
 
只斬得一根,另外四根又伸了過來,雅晞且劈且退。植物的生命力似乎取之不竭,斷枝不消兩秒,又生出比之前更兇更狠更粗壯的分枝。
 
折了五把冰刀,使不慣的左手已在發抖,因帶刺植物而受傷的傷口裏,血流個不停,把體力狠狠抽出。
 
漸漸地,層層的植物已使她再看不到翱軒和亦朗的身影。
 
她左轉,閃過一條掃堂藤。
 
她右拐,劈開一叢快速逼近的帶刺綠牆。
 
她走上左前方的岔路,擺脫後方六條如蛇般扭動著要吞噬她的黃草。
 
她選了右側的一條小路,再轉右,再轉右,再轉左……
 
然後突然看到,剛才破牆而出的那個洞。
 
原來它們逼她退後,說是為了糾結出這麼一個,迷宮。
 
紙上的迷宮,可以隨意畫,死的迷宮實不存在走不出的問題。
 
而這裏,是活的迷宮。
 
雅晞打定主意,決定不管成形的道路,手握已坑疤疤的冰刀,一舉向前猛劈。
 
一字斬!
 
前方已無障礙,雅晞快步踏出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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