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呎高空上來一場死亡遊戲: 7
時鐘再一次倒數著。
眾人看著時鐘,也只能無奈地慨嘆,把口罩重新戴上。只不過喘息了半刻鐘,現在又要為自己的性命而擔憂。
少女凝視著若有所思的少男,心中竟湧起一絲擔憂。她俯過身子,纖弱的小手輕拍著少男的肩膊,少男才回過神來,把面前的口罩戴上。
溫度,伴隨著眾人的情緒降回零度。
時鐘又一次倒數著。
死亡的輪盤慢慢的攪動著,誰人會被挑中?
文康閉上雙眼,清空腦中的雜念,他只想好好的享受這一剎那的平靜。
「阿!」是那熟悉的聲音。
睜開眼睛,站在茶水間中是滿眼通紅的阿樂。
「佢哋話唔再歡迎我吖!」孤獨的身影,更顯得悲涼。
距離氣體發放只剩餘一分鐘,要跟首領理論也趕不及吧。
「哥哥,點算好呀!」阿樂走到文康跟前,逼得少男一陣尷尬。
他抬起頭看著其他乘客,卻沒人敢與他有眼神的接觸。
都在迴避他的目光。
如果說,眼眸代表靈魂之窗,那現在,眾人也在出賣自己的靈魂。
「我係咪會好似隔離個阿叔咁,一訓不醒架?」阿樂眼泛著淚光,彷彿畏懼著即將要面對的事。
只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點頭動作,卻教少男心裡一番掙扎。
「我唔怕死,我只係怕我死前冇人了解我,死時冇人陪住我,死後冇人記得我。」
「仲記得我細細個個陣,」阿樂逕自坐上文康身旁的座位,道出自己悲哀的一生。
那是十九年前的秋天,窗外一地令人感到悲傷的黃葉,窗內一股令人感到暖洋洋的愛。
雪白的牆身,洗得發黃的床單,還有痛得臉子發紅的孕婦。
「好痛呀老公,應該生得啦!」孕婦呼喚著另一半,直把對方急得手忙腳亂。
「得得得,我即刻出去叫醫生!」走廊通道裡,是將為人父的興奮。
「恭喜晒呀陳生陳太,係個男呀。」戴著口罩的護士小心翼翼地把嬰兒放進母親的手裏,小小的手術室裏洋溢著無窮的愛意。
三年後,還是那個秋天。
「快啲叫聲爸爸啦!」父親輕吻著嬰兒嫩滑的肌膚,眼裡卻藏不住失望的神色。
「唔好成日迫個仔啦。」母親把兒子抱在懷裡,輕撫著她的臉龐,一臉溫柔的笑意。
「都成三歲啦,連叫一聲爸爸都唔識。」近來生意遇上挫折,一股煩躁吐槽與親人身上。
「你咁惡做咩呀!嚇親個仔呀!」
「我有講錯咩!」
同年的冬天,兒子被診症有學習障礙症。那天,亦是父親公司宣布破產的一天。
三年,又過去了。
母親滿臉委屈,眼白裏泛著紅絲,眼袋微微發著黑。
看著兒子終於會叫自己作「馬馬」,應該為此感到欣慰嗎?
這三年一力挑起這頭家,她只感到肩膊越來越重,能夠支撐著她繼續走下去,理由就只有一個。
不能拋下純潔的兒子單獨面對這險惡的世界。
不知不覺,日曆上的年數又加了三。
母親臉上已不再像當日一樣潔白無暇,取而代之是一條又一條歲月刻劃上的皺紋。
這年,兒子也終於上學了。
沉重的負擔放下了,疲憊的身軀卻累倒了。
同樣是這個病房,現已物是人非。
手放在跪倒在地上哭得喘不過氣來的兒子的頭上,戴著氧氣罩的母親心頭一陣苦痛。
若然當天沒把這小孩生出來,父親就不會在雙重打擊下輕生,自己亦不用捱這六年的苦。
但後悔嗎?不後悔,母親堅定地想。
這九年的時光,只要一天兒子在,那天都過得無比的快樂。
「對唔住呀…仔,我只能夠陪你行到呢度…」母親的手無力地垂擺在病床下。
病房裡的機器發出刺耳的尖鳴,病床旁的男孩哭出最悲痛的一生。
又是三年,生活在孤兒院的男孩每天都過得不愉快。
媽媽點解仲未瞓醒嘅?這大概是男孩一生最大的疑惑,一個無法掙脫的枷鎖。
失去了親人,來到了陌生的地方,面對著滿室同年的小孩,他只可作被排擠的一群。
每天只有他偷偷在牆角畫上的稻草人陪他談天說地,每夜亦只有窗外繁星聽他傾訴。
日子一直過着,直到他年齡抵達了孤兒院的限制,失去唯一遮風擋雨的棲身之所。
離開了這回憶裏充滿苦澀的地方,幸好還有好心的麵包店老頭兒聘請,提供衣食。
老頭兒與他的老伴視少年如己出,並沒因他的障礙問題而放棄他。
三口子過著愉快的生活,少年彷彿又回到十年前一家齊整時的光景。
可惜好景不常。
老頭兒與老伴相繼因病離世,少年又再失去身邊的至親。
受了太多的痛,少年決定離開這傷心之地。
積存僅僅足夠購買一張回父母老家的機票,少年拖著行李箱,走進這班航機,踏上未知的旅程。
希望唔使再孤零零一個啦,這是少年對未來的期盼。
距離降落時間:14小時41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