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個主人間,牆角瓷瓶裏的一束花,怒放著,鮮紅的血色,卻有著華貴的外貌,端莊,不失儀態,凝視主人躺著的地方,一張寬逾兩米的大床,錦絲一般的質地,蓬鬆的被子卷起了大半,主人固然是躺著,年紀輕輕的女人卻是背對著主人,坐在另一側的床頭,自顧自地梳頭,自顧自地說話,聲腺極其細膩,夾帶著喘息,聽起來,像是嬌嫩,卻又那麼不堪入耳,一邊肩上的吊帶不知是滑落了,還是剛剛才穿上薄薄的那一層綢緞,輕輕一挑就能溜到女人腳底下的貼身衣裳。

    男人似乎聽也沒聽那女人說什麼,坐起來揉揉眼睛,光禿禿的上身,白淨,雖然上了年紀,皮膚也看不到多少皺紋,或許是太胖了吧,正眼沒瞧那女人,自己爬起床,扶著床頭的櫃子,燈罩幾乎都要被他扒下來,龐大的身軀,貼著牆,粗壯的大腿似乎一點兒力氣都沒有,走路幾乎蹬不起來,像是沒有腳的蛇,慢慢挪到窗口邊上,關著的兩扇窗葉,伸手便要打開。
這時候,年輕女人才從別的話題忽然轉移到了主人身上,還是捏著梳子打理著怎麼梳還是翹的淩亂發絲兒,“平常你也不愛那窗戶,關著過去做什麼。”女人的語氣裏沒有一點兒發問的意思,只是隨口哼了一句。

    “要你管。”

    主人低沉渾厚的聲音,壓住了女人的話,女人也不敢再做聲,連自言自語也歇了。

這窗設計得很奇怪,窗葉是朝屋裏面拉開的,並不像別的窗那樣往屋外推。可窗剛移開一小縫兒,樓梯道裏房門邊上,就傳來管家低聲明細的話,“先生,您外甥來信了。”




主人先是楞了一下,隨即邁起大步飛似的奔到門邊,門只開了一點點,信從門縫裏塞進來,他一把接過,恨不得馬上能看到信裏的內容,信封撕得亂七八糟,欲速則不達。好不容易抽出裏面的信紙,女人又不識時務地插嘴了,“不就是外甥麼,還來信了,以為中世紀的歐洲呢,是真古典還是假浪漫呢。”

    主人惡狠狠盯了女人一眼,而後快速讀完信,從信的背面透過去看,只有短短的幾行字,不出幾秒鐘就能一掃而過,女人被主人仇視過,自然不忿,偏偏要在話語上拿回點彩頭,“沒記錯的話,你外甥在義大利吧,漂洋過海就那麼幾個字,寄封信多少個郵遞員傳來傳去,大費周章,還看你那緊張樣子,像他欠了你錢似的。”

    主人真的怒了,蹬蹬兩步走到床邊,一腳踹倒那女人,踹了個咿呀亂叫。主人不僅踹,嘴裏還飆著,“他也輪得到你這種賤女人說三道四!”

    女人被踹翻在地,全身骨頭像散了架子一樣,明知道怎麼掙扎在他腳下也徒勞,嘴裏硬是要討回一些“公道”,“你說誰賤?你好得到哪里去,背著老婆就不賤了?你不就放了包煙在那破窗臺外面嗎?還口口聲聲戒煙,我只關心你卡裏的錢,我才不管你死呢!”

    主人氣得死去活來,臉皮漲得通紅,雙眼噴著血絲,卻怎地覺得四肢無力,心胸絞痛,丟下那罵罵咧咧的女人,沖到那窗前,拉開窗戶,伸手去抓外面窗臺上煙盒,“砰”的一聲,一束血泉從主人腦後噴出,主人什麼話也沒來得及說,煙癮早已經灌輸他的大腦,就在智慧皮層最麻木的時刻,一顆小口徑子彈穿腦而過,主人仰面而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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