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靈》: 1.6
自此之後,我跟阿彩的關係出現了微妙的變化,於走廊上碰面的時候,我們多了跟彼此打招呼,慢慢地,談話的次數都逐漸變多了,而且話題也開始由淺入深。
最重要的是,青鬼放棄了對阿彩的暗戀…
美彩對我太冷淡了,我還是放棄好了。他跟我這樣說。
「喂,鄭皓男,跟我一齊上去圖書館搬啲書落黎。」小息的時候,身為中文科科長的她想要我幫她的忙。
「唔該都無聲,命令我啊而家!?」我以食指反手挖著自己的兩邊鼻孔:「你話去就去,咁我咪好無面!?」雙指作勢一彈,阿彩立即連忙彈後數步。
「你唔好咁核突得唔得啊?」她看似是責罵,又像是教訓,又像是…什麼也好,總之我挺喜歡這樣子的她。
「好好好!助人為快樂之本。」
我伸了個懶腰,然後便跟阿彩來到了位於學校頂層的圖書館。
「你睇唔睇小說架?」正在點算圖書的阿彩問道。
「少睇…比較多睇漫畫。」事實上,我從未看過小說。
阿彩彎著身子,正於桌上填寫著一張類似表格的東西。
她又問:「咁你有咩興趣?」
「打下…」兩個不宜在女生面前提起的字,差一點便衝口而出,幸好我立時收口。
「打下波,玩下電腦咁囉...咁你呢,你又有咩興趣?」說話的時候,我的目光一直停留於阿彩那婀娜的身形上…
微微挺起的臂部,令人充滿暇想的姿態;白滑的腿,還有肩上那若隱若現的吊帶,再多看一秒的話,恐怕會不能自拔。
「睇書同埋寫下小說咁。」她說。
「咩話!?你寫小說!?」我感到驚訝,因為我覺得懂得寫小說的人很酷。
「係啊,唔得架咩?」阿彩站直了身子,我終止了對她的窺視。
她又說:「得閒就睇多啲書啦,見你msn成日都打錯字。」
「哦,好啊。」顯然是敷洐。「咁你鍾意睇邊類型既小說?」
「睇既話,我會睇科幻,愛情,偵探,咩都有…但寫既話,主要係寫愛情。」
「睇咁多書…咁咪要用好多錢黎買書?」
「唔會啊,因為我多數喺公共圖書館借。」
「吓…點解唔買啊?圖書館啲書咁污糟。」我拿起了其中一本圖書,用指甲挑挖著封面上那些不知道是誰遺留下來的污垢。
「乜你係咁乾淨既人黎咩?」她撐著腰,歪著頭說。
我摸摸頭,尷尬地說:「哈…咁圖書館啲書,人人都摸過哂呀嘛…」我忘記了自己才剛剛在她面前挖彈和搓揉鼻屎…
唔…其實衛生這兩字不應該與我扯上關係。
「我都知,所以我都唔係本本借,我會揀啲好樣少少既書黎借。」她低下頭,再次埋首於核對圖書資料。
「點先叫做好樣?」我問。
「唔…」她圓滾著眼珠子,說:「睇下個包皮會唔會好污糟同有無爛咁囉。」
包皮!?我差點便笑了出來。
「估唔到你都幾重口味架喎,包皮都要咁講究…」我望向自己的下體,強忍著笑。
她望了望我那副偎鎖模樣,頓了頓,然後展現出一臉尷尬:「你講左去邊啊!?」她別過了臉,扮作整理圖書:「我係指包住圖書嗰塊簿皮啊!死變態!」
「哈哈哈…」我捧著腹大笑。
二人之間的互動,變得越來越有趣了,而我亦越來越喜歡眼前這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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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小息和午飯時間,一班男同學都會來到學校小食部旁邊的一塊空地上踢足球…不,是西瓜波才對。一些我們不認識的同學偶爾會要求加入,而我們每次都無任歡迎,畢竟多些人一起玩會變得熱鬧一點。
這天,卻因此而發生了些小插曲。
「哎啊!」青鬼防守的時候,不小心與運球中的人迎面而撞,於是整個人往後跌倒。
「無野嘛你?」我將他扶起,拍了拍他那毫無韌度的屁股。球場上發生碰撞乃家常便飯。
過了一會,青鬼又再次被撞倒。今次,一切都看進了我的眼裡,他是被一個新加入的低年級生給故意推跌。
我喊了暫停,然後上前與那個掛著金絲眼鏡的臭小子理論:「喂!你打波定打人啊!?」
他竟然裝傻扮懵:「咩啊?佢自己跌低咋喎,關我咩事啊?」
「我明明睇住你有心推跌佢!」我指著他的鼻頭說。
朋友被欺負,對方還要是比自己更低年級的,這口氣,叫我如何能啃下?
他撥開了我的手:「你姓屈架?唔好屈得就屈啊仆街!」
「四眼龜你唔好咁串啊吓!」
氣勢完全將他比了下去,他心有不忿,於是出手猛力推了我一下。
正合我意。
我屹立不倒,更還了他一記回馬鎗,出盡十成的力反推了他一下,四眼龜立時變了車輪龜,往後滾了一圈,狀甚狼狽。
青鬼拉著我的手臂,想要將我制止:「算啦皓男,一陣俾老師見到就麻煩喇。」
「佢擺明恰你啊!俾人踩到上心口,點可以算啊!?同埋人人都睇到係佢郁手打我先,而家係佢自己理虧。」
那個倒地的男生當眾出醜,像是感到相當氣憤,於是心有不甘地爬了起來,並衝過來向我揮拳。
我握緊了雙拳,手護在胸前,擺起戰鬥的架式,心想現時的低年級生怎麼搞的,態度囂張和品格低劣之餘,還那麼不知死活…
最後,倒在地上的人當然是他。
不幸地,我的一邊嘴角也受了點傷,傷口微微發燙,更滲著一絲絲青春熱血。
打架事件固然驚動了老師,由於先撩者賤,最後我只是被記了個缺點和被罰留堂,而那個四眼男生則被記了個小過及須要召見家長。
被罰站於訓導處門外的我,透過玻璃窗瞧見他那副有如喪家犬般的嘴臉,心中湧現出一股莫以名狀的痛快。
呵…惹怒我皓男哥,實在是不理智。
啊幹!嘴角怎會這麼痛…
……
被罰留堂後,正當我準備踏出校門的時候,突然有人喚起我的名字:「鄭皓男!」
我回首,發現是身穿紅十字會制服的阿彩。身穿制服的她十分好看,修身的剪裁突顯了她纖瘦玲瓏的曲線;頭上的深色貝雷帽,為她添了一份成熟,同時亦散發著不經意的可愛。
「你仲未走既?」她問。
「係啊…啱啱俾人罰完留堂。」我回應,用自以為最迷人的七分面與她對峙。
「哎啊…唔好走住得唔得啊!?」她除下了帽子,撥弄了一下額前那撮瀏海:「原本我有個急救堂要上,但應承左同我一齊上堂個partner突然話有事要走先…」
「乜上堂都要partner架咩?」
「係啊,因為我地今堂要學習基礎包紮,所以要兩個人一組先進行到啊。」
呵呵…原來是想找我來當她的partner嗎?
「我臨急臨忙搵唔到人,不如你幫幫手,替住佢先得唔得!?」她雙手合著十,像是在懇求我。
「但係急救既野,我唔識架喎…」我雙眼一轉,還是不能直視她的雙眼太久。
「咁咪啱囉!」她雙眼散發光芒:「就係唔識先要學嘛!」
「哎…好啦好啦!要搞到幾點架?」表面上,我勉為其難;實際上,卻是滿心歡喜。
「好快架咋!一個鐘頭就完架喇!」阿彩的露齒笑容,充滿了陽光氣色。
「唉…又無得翻屋企睇數碼暴龍喇…」我嘆了口氣,裝了個很失望的樣子。
「數碼暴龍?」她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咩黎架?」
這個紅十字會女生…實在太可愛了。
……
學校禮堂。
急救班剛開始不久,導師一邊講解著,我一邊在打瞌睡,旁邊的阿彩猛地將我搖醒:「留心聽人講野啦!」
「好喇,我地而家開始練習包紮。」導師說。
我如夢初醒:「終於都紮得喇!?」
然後,我們跟隨導師進行了各式各樣的包紮,最令我難忘和回味的,是腳部的包紮。
「乜要包埋腳架?」我驚訝。
「係啊!你快啲除鞋啦,我幫你包。」跪於軟墊上的她說。
不是吧!?我今天所穿的那對襪子可是破了個洞的,兩邊腳都露出了腳趾呢!
「唔係掛!?唔好啦!」我只好腦筋急轉彎:「頭先你幫我包完手,不如而家等我幫你包翻腳啦,咁樣好似啱數啲喎?」
「都好!」然後,阿彩脫下了皮鞋,坐到了椅上。
手握一卷繃帶的我則蹲了在一旁,開始為她的腳踝進行螺旋形包紮。
我輕托著她的小腿,一邊粗心大意地包紮,一邊幻想著白襪底下每一寸猶如雞蛋般滑溜的肌膚。嗅著從她身上所發出的淡淡女兒香,心跳變得越來越快,越快便越緊張,越緊張,手便越抖…
從沒想過竟能與阿彩有如此親密的接觸。
今天果然沒來錯,就算以十集的數碼暴龍來交換也是值得的!
「鄭皓男…」阿彩突然叫我。
「吓!?」我沒有抬起頭,絕不能讓她看見我面紅耳熱的模樣。
「你…好熱啊?」她問。
「唔係啊。」我繼續扮作專注包紮。
她不語,但我卻瞄到她正在掩嘴偷笑。
皓男哥,往你英明一世啊…
然而,是次臨時被拉攏的急救課,並沒有為我的急救知識帶來任何增進。
提升的,反而是我對阿彩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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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再過兩星期,便是校際歌唱比賽的舉行日子。
「你哼緊咩歌?」操場集會期間,站在身旁的阿彩問。
「陳奕迅,《大開眼戒》。」
阿彩亦隨即哼起歌來,我聽出那是光良的《童話》。
「童話?」我問。
「係啊。」她微笑說,喜悅彷彿是因為找到了我這個知音人:「你鍾意唱歌嗎?」
「無話鐘唔鍾意既…」
「你只需答鍾意定唔鍾意,成日講野都咁模稜兩可…」她一副沒我那麼好氣的樣子。
「咁鍾意囉。」
「有無諗過參加校際歌唱比賽?」
「無!」斬釘截鐵。
「淆底!?唔夠膽上台對住咁多人唱歌啊?」她的語氣極為挑釁。
「咩淆底啊!?我鄭皓男無野驚既!」在此承認,激將法對我非常管用,尢其使計的人是自己喜歡的女生。
「你以為自己係古惑仔,好有型啊!?」她撇了撇嘴:「超…扮哂野。」
「如果到嗰日我真係上台唱,咁點先?」以身相許給我吧。
「慳啲啦…」從未見過如此囂張又貌美的女生。
佛都有火。
「頂你個肺…我一陣就去報名。」我揪緊了褲頭:「賭啊!」
「賭咩?」
什麼也要賭一頓,是青蔥的一種象徵。
「賭功課,我上台唱歌既話,你就要日日借功課俾我抄。」
「咁咋…不如加碼?」
「好啊!」
「假如你入到三甲既話,我答應你任何一個要求。」
「殺你!」
「不過仲有一個條件。」
「咩條件,即管講!」
「你要唱我指定既歌。」
「咩歌咁把炮啊?」
「《童話》」
「頭先你哼嗰首?」
「嗯。」
「國語歌我好少唱喎…」
「唔敢唱?唔敢唱就唔好學人哂冷啦…皓男哥!」
這個女生,令我又愛又恨。
「Deal!」我的雙拳互擊了一下:「就咁話,我贏硬你!」
「鄭皓男,你做咩講粗口!?」這時,班主任剛好在我身邊經過。
我大惑不解:「吓!?我無講粗口喎,Miss!」瞥見旁邊的阿彩兀自偷笑。
「我頭先明明聽到你講左個粗口單字。」她義正詞嚴地說。
冤枉啊,剛才我那有說粗言穢語!?
想了想後,我大概理解了,他一定是誤將我所說的「Deal!」當作成她心中所想的那個單字粗口。
於是,我試圖解釋:「老師,我諗你誤會左喇,頭先我係講Deal,而唔係…」我向她作了個口形。
「混帳!」她被我氣得蹬了一下地:「集會期間可以傾計架咩?同我出去罰企!」
由於我經常在她的課堂中呼呼大睡,故她一直看我不順眼,無論怎樣解釋,今次是水洗也難清,於是我只好乖乖的站了到外面,成為眾人的笑柄。
途中,我回頭向阿彩作了個口形…
屌!
她立即回敬了兩個字的口形,想了想,我才意識到那兩個字竟然是…
柒頭。
混你的帳…歌唱比賽三甲之內嗎!?
我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