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註定變成回憶》: 2.6
今天,是一年一度校際流行曲歌唱比賽的舉行日子,身為音樂狂熱分子的潮達當然也有份置身其中。
他既是參賽者,亦是表演者,於比賽中場休息的時候,他上台自彈自唱了一首英文歌,作為女朋友的我當然老早便來到了禮堂現場,在台下為他打氣支持。
表演完畢之後,正當我打算上前跟潮達打招呼的時候,一位女生比我更早一步走到了他面前,我認得,她是本校的學生會副會長,其樣子甜美,身型窈窕,是不少男孩眼中的女神級人馬。
二人有說有笑,交情看似不淺…
我記得潮達曾經講過他們以前是同班同學,當年各為男女班長的二人更一度被視為金童玉女,他還說假如不是遇到了我的話,說不定有天真的會喜歡上她。
雖然他當時只是在說笑,而我亦聲稱不會在意,但試問有那個女生聽到了這種事後能夠完全無動於衷?
望到了他們並肩而站的畫面,心中有點不是味兒。
「嗨!」潮達望見了我,於是向我招手。
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他和副會長的交談彷彿因為我而被打斷。
她向我點頭示好,而我亦對她報以微笑。
「我同你介紹,佢叫安瑩,我地以前同班架,之前同你講過既呢!?」潮達向我介紹。
「Hello!」我有禮地向安瑩打了一聲招呼。
「呢個係我女朋友美堅。」然後潮達竟然於老師面前牽起了我的手,他真大膽,假如被他們發現有人在校內公然手牽手的話,定會被領到訓導處,然後灌輸一堆「中學生不應談戀愛」和「學校不是用來談戀愛的地方」之類的忠告。
不過,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留意到當潮達說完女朋友三個字之後,安瑩的臉上閃過了一下失望。
「咁唔阻你喇,我去後台睇吓有咩要幫手先。」安瑩說罷,看都不看我一眼便轉身離去。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安瑩是喜歡潮達的。
不知道為何,面對著她,心中竟生了一點點的自卑和難以言喻的不安。
即使現正跟潮達十指緊扣著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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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嘛?就係呢條友啊?」
「估唔到佢啲口味原來係咁差…」
在小食部排隊的時候,站在後方的幾位女生正在高談闊論著。
起初我不以為意。
「好一般咋喎,點睇都係你好啲啦!」
「我覺得佢地一啲都唔襯囉!」
單以她們的談吐來判斷,她們的年紀應該不比自己小,應該是比自己更高年級的預科生。
「你睇吓佢,無波無樣無籮,成陣娘味!」
「係喎,成個村姑咁。」
她們所說的話頗為人身攻擊,而且越說便越過分,任誰聽到了這種話也會感到渾身不自在。
「都唔明阿達點解揀佢唔揀你。」
直至聽到潮達的名字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她們口中一直所針對的人,原來是自己。
我不敢回頭,只是一直裝作毫不知情,心裡想著付完錢後便盡快離開這裡。
她們一直在批評,我的內心一邊激動得在抽搐,既感到憤怒,同時又感到害怕。
在收銀處付完錢,轉身離開的時候,我瞥見身後那幾個女生對自己露出了非常不屑的神情,最令我感到驚訝的,安瑩原來也在場,雖然她剛才一直沒有發聲,但我肯定她和那幾個女生是一夥的。
大概明白了,安瑩定是將我視為情敵,對自己懷有恨意,而她身邊的這些朋友則刻意在我背後說一些人身攻擊的說話,想藉此令我感到難堪。
感覺十分委屈和無辜,到底我得罪了她們些什麼?
這件事,我並沒有跟潮達提起過,因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些刻薄傷人的話,不斷在心裡徘徊,一字一句,一直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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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家裡用膳的時候,父親不斷在講述姑媽的女兒如何為了拍拖而跟父母反目,大伯的二女是如何被前男友騙財騙色,那個誰的現任男友是如何不中用等等…
每句話都是含沙射影,簡直就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今晨在學校裡才飽受過別人的惡言中傷,回家後又要面對父親的單單打打,心裡所積聚的悶氣和委屈已然到達了臨界點…
跟潮達在一起,到底有什麼錯?
我終於都忍不住,哭了出來,於眾人的面前。
父親見狀,立即收了口,沒有再講下去。
為洩心裡不甘,我將餐桌上的部分碗碟掃到了在地上,「咯啷咯啷」的器皿爆裂聲隨即響起,碎片和飯餸落滿了一地。
母親和美妮被我的反常舉動嚇得愣住了,一時不敢反應。
我沒有拭去臉上的淚水,也沒有想過要抑制自己的情緒,原來毫不留情地釋放自己的情緒,感覺是那麼痛快。
我一聲不響的返回到房間,換上了上街的衣服,身上只帶了手機和銀包,便逕自奔了出家門。
每個人都總試過有離家出走的衝動,本應輕鬆愉快的圍在一起食飯,卻受盡了語言上的攻擊,再不離開現場的話,我定會被逼瘋。
在街上漫無目的遊盪著的我致電了給潮達。
「堅堅!?」這個暱稱只能夠出自他的口,換了是別個他這樣稱呼自己,我定會請對方吃最拿手的窩麵...
兜搥窩面。
聽到了他那把佻皮的聲音,情緒立即變得好了點。
「你得唔得閒?」我說。
「準備食飯!」
「哦…咁無野喇,你食飯先啦。」
「你而定喺街呀?附迎咁嘈既?」
「嗯…」
「呢個時候你唔係應該喺屋企架咩?有事發生?」
我沒有回應。
「你喺邊呀,不如我落黎搵你!?」
「唔好喇,你食飯啦…」
我總是口不對心,明明心裡就很想見到他。
「我已經換緊衫喇,你講我知而家喺邊?」
「商場…」
那個我們第一次單獨約會的地方。
……
「嗨!」潮達來了,我還未開口說話,他便立即將我抱入懷,我最需要的安全感,他總是能夠給我。
他那暖暖的身軀包圍著我,立時讓處於崩緊狀態的我感到了無比放鬆。
不用再故作堅強了吧,在他的面前。
我再一次落淚,比剛才更沒有保留地哭了起來。
他沒有追問剛才到底發出了什麼事,只是不發一語,並將我抱得更緊。
過了一會,他輕聲地在我耳邊說:「肚唔肚餓?」
我點了點頭。
「不如上去我度食飯?」
「吓!?唔制!」
這豈不是變成見家長?假如潮達的爸爸媽媽不喜歡自己那怎麼辦?我不想再被別人用說話單單打打。
「放心喎,我屋企人好易話為,黎啦!」
我還未來不及表態,他便已經牽起了我的手,往他所住的方向走去。
既然暫時無家可歸,加上哭了一場之後,肚子真感到有點餓。換了是以前的自己,定不會隨便上男生的家,但現正領著自己走的人是潮達,心裡竟浮現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
就算下一站是天涯海角,我也願意跟著走。
……
「阿媽,我帶左朋友番黎食飯。」甫入家門,潮達便往屋裡大喊。
我戰戰競競地踏入了眼前的陌生環境,只見廳中坐著了一老一幼,其中一人是潮敏,而另一人應該是潮達的媽媽。
「堅姐姐!」潮敏望見了我,像是感到相當開心。
害羞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我連忙打招呼示好。
「佢係我女朋友。」站在身後的潮達雙手搭了在我的肩膀上。
身體和內心同時顫動了一下…
自己身份被肯定的感覺,原來是這般實在。
笑容可掬的伯母聽到了之後,立即讓出了她原先坐著的那個位子,並安排我坐下:「坐吓先,我去整翻熱啲餸菜。」
原來他們一直都還未吃飯...是在等我回來嗎?
有點受寵若驚。
由於伯母一直表現得十分客氣和友善,我慢慢放鬆了下來,再沒有感到原先的拘謹。他們一家人於整頓飯局中均有說有笑,跟剛才在自己家吃飯時的肅穆氣氛形成了很強烈的對比。
相當美滿的一晚,但有一點卻令我感到在意,就是為什麼潮達的爸爸一直沒出現,也沒有被提起過?
吃過飯後,潮達把我拉進了他的房間,原先卧在床上看書的潮敏立即十分識趣地走到廳裡看電視。
「同屋企人嘈交?」他終於開口問。
「嗯…」我點頭。
「一家人好快就無事架喇!」他總是那麼樂觀。
想起今天在學校裡被惡言中傷,突然感到有點沮喪:「其實…你鍾意我啲咩?」
他怔了一下:「點解咁問?」
「封情信上面你剩係講過話係一見鍾情,但係我身上到底有咩地方吸引到你?」想起安瑩,我再一次感到自卑。
「呢條問題…有啲難答。」他摸著下巴上的鬚根,眼珠一邊在轉。
「即係你鍾意我完全係因為新鮮感,而唔係因為我有任何優點…」我果然是她們口中的三無。
他顯得有點不知所措:「邊係呢…只係…你突然間咁問…有啲難為情者…」
認識了他這麼久,從未見過他表現得如此害羞。
「算啦…我唔迫你喇…」
時候也不早了,聊了一會後,潮達護送了我返家,我一直沒有對他講出在家中所受的委屈,更沒有提及安瑩的事,因為我不想成為是非精,與她們成為同類…
但,我仍然很想知道,到底自己有什麼條件值得潮達去愛。
道別的時候,潮達再一次將我摟入他的懷中:「我鍾意你既氣質,鍾意你既自然,鍾意你夠真性情,鍾意你唔戴眼鏡既時候個樣夠精靈,鍾意你嗰種唔造作既可愛…」
從沒有想過,氣質這個詞竟可以套用於自己身上,也沒有想過,潮達喜歡自己的原因竟是那麼多…
甜言蜜語,固然喜歡聽,但我更愛聽情深的說話。
我聽得出,他剛才所說的話全部都是發自內心,而不是單純為了哄騙或刻意配合…
那是因為,伏了在他胸前的我清楚聽到了他的每一下心跳…
「噗噗…噗噗…噗噗…」有節奏得猶如摩斯密碼。
我嘗試解讀訊息,它彷彿正在說:以後能夠住在裡面的人,就只有一個人,她叫陳美堅。
我終於明白莉娜當時的感受了,屬於自己的一段愛戀不被外間看好,彷彿面臨著隨時被拆散鴛鴦的危機,原來感覺是這般難受和無助。
但是,潮達的行為和話語讓我感到了安心…或許我不應該感到自卑,不應抱如此悲觀的態度,不應在意別人的閒言閒語…
只要我以後都能夠這樣摟著他,零距離地感受著他的心跳,其餘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