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時間又過去。
 
搬走了的媽媽仍然未肯原諒經已浪子回頭的父親,一方不願離婚,另一方則不肯作出讓步,婚姻一直處於膠著狀態。
 
而我嘛,每日都是不分晝夜地工作,日間為工事奔波,晚上同是為著自己的前路而奮鬥。
 
望著電腦螢幕中那堆密密麻麻的文字,雙眼變得乾澀,於是我除下了隱形眼鏡,然後伏了在桌上稍作休息。檯面上的時鐘一直在刻動著,再過幾分鐘,分針便要與指著正上方的時針重疊起來,新的一天即將要來臨,這時才看清楚原來時間一直都是這般悄悄地溜走。
 
工作逐漸變得得心應手,在報社裡我再不是一名新丁,除了副刊,現在我還會負責部分有關港聞的工作。
 




前陣子,我跟潮達吵了一場小架,直到現在雙方的關係仍是處於冷戰狀態。事情的起源是由於他的事業一直沒有起色,加上他間中會抱怨目前的正職工作並不適合自己,於是我便提議他到舅舅的麵包店裡當學徒,怎料他竟然大發雷霆,指我看不起他,更說男人的事不需要作為女人的我來操心。
 
互不瞅睬的日子已經來到了第十五天了,想念他的程度早已到達了極限,心裡一直希冀約他去看場電影,順道把他哄回,可是大家一直騰不出合適的時間,他有空時,我正在採訪;我放假時,他卻要突然加班。
 
究竟是天意弄人,還是這段關係已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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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我又再工作至夜深,是為了明天的假期做好準備。很多時候,澤森都會當我的柴可夫,今晚也不例外。
 




「聽日放假有咩搞?」車上的澤森問。
 
「無咩特別,拍吓拖輕鬆吓。」明明與潮達就正在冷戰中,明天能不能哄回他也是未知之數。
 
「你就好啦,我放假好孤獨架。」
 
「既然咁寂寞,點解你又唔搵翻個伴?」
 
「你錯喇,我係孤獨,而唔係寂寞。」
 




「吓…有咩分別?」
 
「當然有分別啦,孤獨係一種形式,而寂寞係一種心態。」
 
「你講野咁深奧既,我唔明啊。」
 
「一個人寂寞,代表佢內心既空虛,代表佢心裡缺乏一啲野,即使俾佢擁有全世界,仍然會感到寂寞,因為佢仲未得到自己心裡面最需要被填補既部分。但係孤獨既人唔一定感到寂寞,內心亦唔一定係空虛,有可能係佢自願以呢種形式去過生活。」
 
「咁哲學既,我唔明…不過算啦,其實我係想問,點解你唔拍吓拖呢?」
 
「哈哈…其實我之前有個拍左拖十五年既女朋友架,不過兩年前散左嚕…」
 
「因咩事散?」
 
「性格不合囉。」




 
「拍左十年先知性格不合?」
 
「係啊,咁人會變架嘛,人一變,價值觀同性格都可能會變,最後夾唔到,咪要分開。」
 
「咁點解到而家都仲唔搵過個?」
 
「唔…因為揀唔啱囉,哈哈!」
 
「係咪你要求高咋?」
 
「其實主要係因為我仲未放得低佢,同埋我諗我到而家都唔拍拖,係出於對前度既一份尊重…」
 
「尊重!?」
 




「即係同一個人一齊左十幾年,我諗至少要用幾年時間先可以完全放低對方,喺完全放低之前,我係唔會再開始一段新既關係…」
 
「咁你仲有幾耐先可以放低?」
 
「哈哈…唔知架,不過我諗都應該差唔多架喇…同一個人相處得耐左,會變左做習慣,要重新適應另一個習慣,係一件好花時間同心機既事。加上個人又大左咁多,副引擎都鈍哂啦,已經再搵唔翻以前既動力去重新追求同經營一段戀愛。」
 
澤森說的話全都是我心裡所想,所以我十分害怕有朝一天會跟潮達分開,因為我知道自己一旦變回單身,便不會再有談戀愛的勇氣。
 
車子駛到了我家樓下,跟澤森道別過後,我獨個兒來到了公園,想要散一下步和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坐在長椅上的我仰起頭,望著掛於樹上的鳥巢,突然回想起還未跟潮達在一起的時候,自己那段被雀屎擊中的經歷,然後當時十分體貼的他立即為自己清理…
 
想一想,原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這時,附近傳來了貓兒的叫聲,我瞥見公園的另一邊有一名男人正在餵貓。




 
心想都這麼夜了,還竟然走到這裡餵貓,那個人真是有善心。
 
突然,我隱約聽到了一下貓兒的慘叫聲,起初以為是錯覺,回頭一看,我看到了那個餵貓的人原來是戴上了鴨舌帽和口罩,心裡便生了懷疑,難道這個人是最近當紅的花貓殺手?
 
那個人的動作有點鬼祟,更不時回首,像是擔心有人在附近看到了他所做的一切,為了避開他的視線,我立即蹲下了身,躲了於草叢堆後。接著,我隱約看到他將地上一具疑似貓屍的物體放進了黑色膠袋中,然後便匆匆離去。
 
我尾隨著這名嫌疑犯,心想假如他就是花貓殺手的話,我可以找個機會將罪證和對方的容貌用相機拍下來,幫助警方將這名虐畜狂徒緝拿歸案。
 
我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跟得太貼近。來到了某條後巷的時候,他沒有再前進,只見他蹲了在地上,從膠袋中掏出了奄奄一息的貓兒,然後用鐵鎚往其頭上一鋤…
 
雖然我跟這名變態隔著了一段距離,卻仍能清楚看到貓兒那慘死的模樣。
 
他一直鎚,一直鎚,牆壁沾滿了向外四濺的鮮血…
 




我立即掏出相機,想要將他暴行拍下,可是當我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名變態已經不知所蹤,現場只遺下倒臥於血泊之中的貓兒。
 
這時,一股寒意自脊椎冒起,潛伏於體內的危機感告訴我身後正有人逐漸逼近。
 
還未趕得及回頭,突然有人從後伸手將我的口捂住,我試圖掙扎,正當想大呼救命之際,我發現這個人原來是澤森。
 
「殊!」他一根手指豎在嘴巴前面,示意我不要作聲。
 
「點解你會喺度?」我將音量壓至最低。
 
「離開呢度先講!」說罷,他領著我從後巷回到大街上。
 
「頭先我遇到花貓殺手,我差啲可以影到佢既罪證架喇。」我說。
 
「你咁樣做好危險架,你要記住自己只係記者,而唔係偵探,假如剛才你俾佢發現,真係唔知佢會對你做出啲咩,你可能有生命危險,下次唔好再係咁喇!」澤森的態度和語氣相當嚴厲。
 
「哦…」無故被罵,心裡先是有點不甘,之後平心靜氣地想了想,明白他只是在緊張自己而已。
 
「但係點解你會知我喺度?」我又說。
 
澤森回應:「頭先我開車走既時候,見到你鬼鬼鼠鼠咁入左後巷,咪落車過黎睇吓你搞乜。」
 
「唉…俾個變態佬走甩左,好唔抵…」
 
「算啦,呢啲事係應該交翻俾警方處理,你一個女仔半夜生更咁樣好危險架!」
 
事情總算有驚無險,翌日我到了警署向警方講述了有關那名花貓殺手的身型特徵,希望能為案件盡一點綿力,為社會做一點事吧。
 
……
 
翌日下午。
 
我買了潮達和自己都十分喜愛吃的煎饟三寶,然後前去他的Band房。
 
「叮噹!」我滿心歡喜地按了按門鈴。
 
怎料,門打開的時候,我竟發現安瑩已經坐了在裡面,桌上還放滿了外賣。
 
「咦?你今日放假咩?」潮達跟我說。
 
「係啊,諗住俾個驚喜你嘛…」可是,感到驚的人是我。
 
潮達說:「你都買左野啊?咁啱既,安瑩啱啱都買左啲外賣上黎俾我地食。」
 
我跟安瑩點了點頭示好,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惆悵和失落…
 
自從,打開門望見了她之後。
 
「係咩…早知我就唔買咁多啦。」我說,心裡滿是晦氣,卻不敢將其表現出來。
 
安瑩常出現於潮達身邊,她彷彿比我更像潮達的女朋友。
 
「你坐陣先,一陣一齊去睇場戲,好唔好?」他問。
 
原來我們心有靈犀,大家都是想約對方去看電影。
 
「唔使特登陪我啦,你繼續夾band啦,我諗住黎見下你架咋。」
 
「今日星期日,都應該俾自己休息下既。」
 
之後,安瑩先行離去,而潮達跟我到電影院看了一齣愛情電影。
 
晚飯的時候,我將昨晚幾乎能緝捕殺貓兇手的事告訴了潮達。
 
「哦…咁好彩有阿森喺度咋喎,你都見唔到個兇手去左邊,話唔定其實佢已經發現左你,準備埋伏你,但係由於阿森出現所以先嚇走左佢。」他說。
 
「都有機會係咁,所以諗諗吓…其實尋晚都真係幾險。」
 
「係呢…阿森佢係咪無女朋友架?」
 
「無啊。」
 
「咁平時加班加夜左,係咪都係佢車你翻屋企?」
 
「係啊。」
 
「其實佢人品都唔錯啊…」
 
「唔…都係既,入左呢間報館咁耐,都係多得佢教我野,我做野先可以上手得咁快咋!」
 
「咁你真係要諗吓點樣報答人地對你恩情喇!」
 
然後潮達若有所思的望著窗邊的鳥兒說:「其實有時我都想可以好似啲雀仔咁喺天上面自由自在咁飛,唔使翻工,唔使諗儲錢買樓,唔使為將來而煩惱…你呢?你有無咁諗過?」
 
「嗯…」我點了點頭,然後將他的手臂挽得更緊。
 
從事藝術的人總是那麼感性,和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