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不是一般適合行山者的山,山路很崎嶇,對一般人來說單是走上山已經有點困難。幸好我們都有學習過步法,走路上來比較輕盈。
我自己也是在走這山路時才發現原來練習過步法是這麼有用。
 
不知道是否一路太沉默,令氣氛有點緊張。
不時會聽到師父的嘆氣聲,從嘆氣聲聽得出師父真的很擔心。
 
也因為師父的嘆氣聲,一路上我們都不敢多話,直至師父自己打破沉默說︰「上到山大家要小心啲,武器要準備好,尤其哩啲無人行嘅山,好多時候都會有魔物喺到。撞到正嘅話,身為滅魔師點都要做野。撞唔到就繼續搵杰仔。」
 
牧盈回應︰「叔叔,做咗正經事先緊要啲,見到其他魔物其實可以唔理佢哋,佢哋見我哋咁多人應該都唔會主動攻擊。」
 




師父加大聲線說︰「唔得!見到就一定要做野,哩個係我哋嘅責任嚟嘎嗎。萬一下次係其他人上山,咁咪好危險?」
 
牧盈笑一笑說︰「叔叔,而家唔同以前喇,好多魔物仲會返工添架。佢哋好少會主動去攻擊人嘎啦。」
 
師父驚訝︰「返工!點可以啊!魔物點可以同人一齊生活。」
 
牧盈︰「可以,魔物同人一樣,有感覺有思想,梗係返到工啦。」
 
師父驚訝地吓了一聲。
村姑輕蔑地一笑︰「高叔叔,你唔會明牧家大小姐諗咩嘎啦。無錯,魔物而家多到根本滅唔晒,多到我都無可奈何。但係我都無辦法好似牧家大小姐咁欣然接受囉。」




 
牧盈︰「你根本就未同魔物相處過,你點會識呢?了解多啲,幫佢哋進入人類嘅世界未仲好,點解下下都要打打殺殺呢?」
 
村姑認真地說︰「做得滅魔師就要滅魔!哩個係我哋嘅責任!如果放任魔物,唔通等佢攻擊無還擊之力嘅人嗰時先嚟自責啊?」
 
「唔好嘈喇,我哋快啲繼續行啦,獅子行得快過我哋好多喇。」我說。在她們說話時,腳步無意間放慢了,獅子已經走了很遠,不在我們視線範圍之內。只能靠牠的腳印去跟住牠走過的路。
 
「獅子,行慢少少等埋我哋啊!」村姑向獅子的方向大叫。
 
「汪汪!」獅子吠了兩聲,像是回應村姑一樣。這隻狗果然很聰明。




 
「你繼續行啦,我哋會跟上嚟。」村姑又向獅子的方向大叫。
就像他們可以對話一樣,太神奇了。
大家沒有再說話,專心地跟著獅子的腳印繼續往山上走。
獅子的步速比我們快,一直走都是看不到獅子,村姑帶頭看著獅子的腳印走,我和師父都在左顧右盼,留意一下附近有沒有魔物。
天色開始漸黑,危險的感覺亦越來越濃厚。
 
「汪汪汪汪汪!」我們聽到前方的獅子吠。
村姑好像聽得出獅子的叫聽有點不妥一樣,加快了腳步追了上去。
山中的回音大,從音量也聽不出到底獅子離我們有多遠。
只能一直地加快步伐走。
 
村姑走在前頭,在山中邊跳邊走地跑著,我們緊跟其後。
村姑突然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站著。
 




我走上前,看一看村姑眼望的位置。
 
有一位中年的大叔,在吃著獅子。
有一位中年的大叔,在吃著獅子。
有一位中年的大叔,在吃著獅子。
 
獅子仍然未斷氣,無力地躺在地上,但肚皮已經被那中年大叔用爪刮開,那大叔雙手也有爪子,正拿著牠的內臟在吃。根本不需要法眼,你也知道他是魔物。
獅子的血流到一地都是,血腥味傳到在幾步之遙外的我們也嗅得到。
獅子看到村姑,牠的頭有稍微移動一下,像是想讓眼睛能更清楚地看到村姑,看到村姑的時候,獅子的尾巴動了一下,應該是想向村姑擺尾。
然後,獅子就再沒有任何動靜了。
 
村姑先是呆滯,然後眼淚就像失控了一樣,不停地從眼睛流下。村姑沒有哭出聲音,就呆呆地站著讓眼淚在流,雙目無神地望著已經死掉的獅子。
 
「屌你老母!」我生氣地大叫,拿著雙刀就想要衝過去。
 




牧盈捉一捉住我的手︰「冷靜啲先!」
 
此時,那本來正專心吃著獅子的大叔注意到我們,他看著我們,然後用手背擦一擦嘴邊的鮮血,慢慢地站了起來。
那大叔應該也察覺到我們是滅魔師,聲線相當客氣︰「大哥們,不好意思,這狗是你們的嗎?」
 
「係啊!屌你老母!」我生氣地說。
 
「哦!不好意思,剛剛看到牠,以為是野狗所以給吃了。真不好意思大哥,多少錢?我賠你們。這狗是名種對嗎?大哥養的狗一定是名種!看來起碼也要個上萬元對吧?」那大叔的手變回人手,從後袋拿出銀包,做出掏錢的動作。
 
這動作讓我更火大,我立即拔出雙刀,好想殺死他。
牧盈又捉住我的手說︰「冷靜啲,你依家就算殺咗佢都改變唔到個事實架!佢會食獅子只係因為文化上唔同咋,喺魔物眼中,狗都係食物嘅一種,我哋要做嘅唔係殺佢哋,而係教育佢哋啊!」
 
我看一看牧盈,冷淡地對她說︰「如果魔物嘅文化係食人,你係咪俾佢食啊?」
然後我用力地揈開牧盈的手,用右正左反的方式握刀,向那大叔衝過去。
左手反手握著刀提高至胸口位置,以便防守亦可以偷襲攻進,右手伸前提高至頭,準備攻進劈擊。




跑了幾步,眼看快要到了,一躍而起,用臂力加上跳擊的衝力,狠狠地劈向那大叔。
那大叔立即舉起手擋,已躍起的我短時間內無法改變招式,只好加大力度劈下去,這時我心想,用手擋?我連手都要斬斷你!
我應該從未試過如此想殺掉一隻魔物,即使是當時想殺死我的曱甴妖,我對他也沒有這麼大的殺意。正確來說,當時的我主要也是想著保命而已。
 
舉起手的大叔立即魔物化,手上長滿鱗片。
一下用力地劈下去,「咔!」一聲,竟像劈到鐵板一樣的硬。用盡力劈下去的我反而被自己的力度震得手有點痛。
落地後我立即向後一跳,繼續架起雙刀,保持住隨時可進攻的姿勢。
那大叔的手雖被我用盡力地劈了一刀,但看似絲毫無損般。
 
大叔的手背,頭上臉部以外的地方,個整個背部都長滿了鱗片。看得出來,是一隻穿山甲。
 
大叔對著我說︰「不過就是一條狗而已嗎,用得著殺我嗎?我不都說了會賠錢嗎?你還想殺我?講不講道理啊?」
 
「道理係同人講架!我同你講你又會明咩?我同你之間嘅道理根本就唔撚同!」說罷,我又開始展開進攻。
見識過他鱗片的硬度,我知道只能刺中他身上沒有鱗片的地方才可以傷到他。




我再次用右正左反的進攻方式。
一樣的攻進方式,對手往往會用一樣的防守格式來抵擋。尤其這防守格式曾經成功過。
右手再次快速地劈下去,這次我沒有用很大的力氣,我只是想要快而且,快到對方只能依靠本能去抵擋。
果然魔物提起手擋住我的劈擊,又是一聲響亮的「咔!」,刮到他手的時候,甚至出現了丁點的火花。可見其硬度實在不容置疑。
不過這一招只是虛招而已,根本就沒打算會傷到他。
 
此時,原本提高至胸口,用來防禦的左手手腕一轉,將刀尖向著魔物,快速地彈出,想要刺中他胸口的位置。
彈出之快,魔物根本避無可避。
魔物用左手用來擋著我的劈擊,只能用右手將我的手往下一拍。
但刺刀的速度足夠快,就算被往下拍,也刺中了他。只不過沒有刺中他的胸口,而是刺中他的腹部。
 
刺中後本應立即拔出,但我對這魔身的恨意不止於此,一下刺擊難洩我心頭之恨。刺中腹部後我將刀向右拖,我想要刮開他的肚!
魔物見狀,馬上捉住我的手想要阻止我。
被捉住後我立即想要縮手,掙脫魔物。
沒想到魔物力氣大於我的想像,左手竟掙脫不開。
狗急跳牆,我用右手斬向魔物的手,希望他因為要避開我的斬擊而鬆開我的手。
但事與願違,魔物不逃不避,硬生生地接下我的斬擊。當然,因為他手上的鱗片,魔物毫髮未損。
 
魔物原本擋住我劈擊的手空了出來,他用力地將我的手向下壓。
我左右手原本就呈交叉狀態,被他一壓後,我自己的右手,壓著自己的左手,一時無法動彈。
魔物終於鬆開捉住我的手,但情況當然沒有好轉,反而更惡劣。
現在我雙手可能有一兩秒鐘的時間無沒動彈,而魔物卻空出一隻手。
 
以上的動作,大概都只是在兩三秒之間的時間。戰鬥的時候,兩秒可以是很長的時間了。
 
魔物空出一隻手,一隻有爪子的手。
那隻手正向著我的臉門插過來,而我,根本沒有還擊之力。只是本能地將頭向後仰,加長被擊中的時間。
 
一把武士刀,在我面前由下而上地斬過。是師父!
將魔物的手抬高了一點,我能感覺到爪子穿過我的頭髮。很驚險,不過總算保住了性命。
 
師父立即將我推開,現在跟魔物保持著安全距離。
我馬上又再架起功架。
 
「師父我唔係同你講過,插中咗就要立即拔刀咩?你到底有無記住!你知唔知頭先幾危險!」師父不忘向我訓話。
就算是這種情況,師父依然想教導我,果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而且並不只有我當他父親,他同樣也當作我兒子一般的疼愛,一般的教育。
 
「唔該師父!下次會記住嘎啦!對唔住啊師父。」
 
「記住啊!師父唔想你有咩事!知唔知?」
 
「知道師父!」
 
師父轉一轉他兩手中的武士刀,握緊,然後衝上前進攻。
先用一個交叉刀斬,魔物舉起雙手擋。師父再壓低身軀,一下橫斬劈向魔物的腹部。動作流暢快速。
不過魔物也不是省油的燈,不至於會被秒殺。魔物快速地轉過身用背上的鱗片擋住攻擊。
師父立即一個跳步跳過去魔物的正面再次進攻,魔物也剛好擋住了。
 
魔物只是要擋住師父的攻擊已經很吃力了,根本就沒有向師父進攻的時間,一直地在捱打。
 
如果能跟師父聯手的話,定必很快地殺死他。不過師父武士刀的攻擊範圍太廣了,我現在也無從入手,只好站在一旁靜候時機。
 
師父不斷以雙武士刀的連環攻擊,迫得魔物不可開交。
武士刀與鱗片擦過的時候,不停地出現火花。令這場戰鬥變得相當華麗。
 
魔物終於嘗試向師父攻擊,用爪想要刺向師父,師父用刀在他的手上畫了一圈,輕鬆地將魔物的手撥開,再以刀插向他的頭。
魔物的頭一側,剛好閃開。
師父刀鋒一轉,劈向魔物的頸部。
魔物立即擰頭,想用頸背上的鱗片去擋住師父。
 
刀鋒一半劈中鱗片,一半確實地劈中了他的頸。
魔物的頸部有血水流出,若果不是距離太短而令力度不足的話,大概這個角度可以將其斬首。
 
師父的刀鋒架在魔物的頸上,眼看機會來了。我也立即跳出進攻。
本來我一直都在旁邊待機,早就準備好隨時進攻。在這半晌我已經跳到魔物面前,狠狠地向他臉門刺上一刀。
後方有刀架在頸上,前方的刀正刺著過來,根本就毫無退路。
 
魔物就硬硬地中了我一刀。
 
刀鋒完全地插了進去。
 
在我刺中魔物的同時,師父也用武士刀插進魔物的胸口。這次魔物是死直了。
我們同是拔出刀,一齊往後一跳。
 
魔物血如泉湧,胸口,臉門的刺傷都很深。然後,終於都倒下來。一動不動地變回一隻穿山甲。
 
「呼。」我嘆了一口很長的氣。
然後我立即去看一看村姑。
 
村姑坐在獅子的屍體旁邊,一邊流淚,一邊撫摸著獅子。
獅子是一隻很聰明又討人喜愛的狗,我看著獅子的屍體時,也感到相當悲痛,何況是與牠朝夕相對的村姑。
我走過去抱著村姑,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話。我只是想分擔一下她的哀傷,陪伴她傷痛。
 
牧盈走過去看一看穿山甲的屍體,嘆了一口氣說︰「唉,我明白隻狗死咗你哋好唔開心,不過你殺咗隻魔物有改變到啲咩吖?只不過係令哩個山頭多咗一具屍體咋。」
 
我瞪了牧盈一眼,不想回她話。說算她的論點是正確,現在也不是該討論的時候。更何況我已經很懷疑她的論點。
 
「世侄女,你錯喇。你以為魔物有人性?佢哋其實只係披住人皮嘅妖魔咋,佢哋會將人類嘅美好一點一滴咁吸光。」師父對牧盈說。
 
「叔叔,真係唔係你諗咁架!而且你哋咁做只會令件事越來越惡化嘎咋。」牧盈解釋。
 
「有滅魔師條街已經咁多魔物,無咗滅魔師嘅話,我估成街係魔物都似啊。」我說。這是村姑會說的話,但現在的她已經不想和牧盈理論了。
 
「你太極端喇!現實根本就唔係咁,就算無晒滅魔師,都唔會有咩問題架。」牧盈說。
 
此時村姑站了起來,擦一擦眼淚,說︰「唔好再討論喇,我哋快啲去搵隻狐妖啦。」
 
「我知你好唔開心,但係露珊係我朋友,一陣如果真係見到佢嘅時候唔可以殺咗佢,你俾我同佢傾一傾先。」牧盈說。
 
「你鍾意傾計我一定會俾時間你傾,但叫我唔好殺佢?恕難從命。」村姑說。
 
「你根本就係用魔物去發洩你自己嘅情緒。」牧盈生氣地說。
 
「你點講都好,做得滅魔師,滅魔係職責,係責任。」村姑冷淡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