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看見阿堅,就沒來由生氣,也不知是覺得他不肯說真話,還是心有不忿。
於是我避免視線接觸,只跟Abby打了個招呼,然後在她耳邊說︰
「星期日就係阿Mi生日啦,我哋一齊同佢慶祝呀?你唔使準備啲咩,我攪晒,你嚟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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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諗下先啦~但點解你唔問埋阿堅嘅?唔想佢嚟?」
「吓?咁……如果佢想去咪……咪一齊囉……」
Abby跟阿堅對望一眼,轉頭對我說︰
「我哋傾下先~再覆你呀~」
 
這時我才注意到,阿堅望向Abby時表情相當自在,甚至自在到彷彿旁若無人。
而且,兩個人還坐得很近,手臂幾乎要碰到對方。
再想想Abby也曾莫名其妙地提及「上次阿堅很慘」,他們兩個莫非……
不過,這也不關我的事。




 
「阿Bi,咁我下次先再問你。」
 
.
 
等了三天,Abby補習時都跟阿堅兩人坐在一旁,沒有回過半句話,急得Michelle瘋狂拍打我。
而我跟阿堅也回到了尷尬狀態,在學校和補習社都不說話,原因當然是我不想理他。
 
Michelle不停逼我,還威脅我如果生日時Abby不來,我們的合約就作廢。
雖然我也有兩手準備,正想辦法找出論壇上無名氏的IP地址,但這論壇卻實在不好破解……




最後我唯有準備好兩份生日邀請卡,請Abby和阿堅來參加我為Michelle準備的生日會。
 
說是生日會,其實我也沒準備什麼。
反正她生日那天是閒日,我打算補完習帶個蛋糕去麥當當隨便切一切便完事。
所以,我給阿堅他們的邀請事實上只有時間地點。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一直沒有回應。
 
.
 
到了Michelle生日當天,她低落得要命,只像個怨婦那樣不斷回頭,遙望Abby跟新歡阿堅談笑風生。
我看她一副想哭的樣子,大概也聽不了書,便提前帶她到麥當當買東西吃,並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蛋糕︰
「睇下,我真係有買蛋糕架!」
 
Michelle卻正眼也不望我︰
「Abby仲係唔肯睬我……」




「喂,生日喎,開心啲啦!嗱,十八歲大個女,最多哥哥請你睇三級片喇。」
「究竟Abby要點先肯原諒我……」
 
她這鬼打牆的狀態真令人看不下去,那失落的樣子彷彿連黑眼圈也深了幾分,本已細瘦的身體更形單薄。
我歎了一口氣,從書包裡拿出冷頸巾,直接圍在她的脖子上︰
「嗱,淡灰色手織架,聽晒你話。笑下啦。」
 
她這才從無限loop的狀態醒來,低頭望望那條頸巾︰
「你……你織嘅?」
「雖然唔係,呃……但我都搵咗好耐先搵到個婆仔肯幫我織架,畀少少面呀?」
 
Michelle定神望了我好一會,緩緩伸手輕揉領口上的頸巾︰
「好……好軟熟……隻花紋好靚……揀得、揀得好好……」
她努力彎起嘴角,想對我擠著笑容,但笑著笑著,眼淚卻悄然流了下來。
她連忙用手掩住雙眼,偏偏越掩越失控,眼淚紛紛沿著臉頰滾下,灑落在頸巾的毛線上。




 
等一下,這不是她指名想要的嗎?為什麼要哭啊?
我慌了手腳,連忙從書包中拿出紙巾遞給她。
她擋住臉擦了又擦,卻止不住眼淚。
 
.
 
我感到四周奇異的視線如激光砲般在我身上聚集,正盤算乾脆帶她跑出去時,身邊突然響起熟悉的女聲︰
「嗯嗯嗯~我係咪唔應該嚟阻住你哋呢?」
抬頭一看,Abby跟阿堅竟就站在我們的桌邊,我彷彿看到她的頭上頂著天使光環!
 
「阿Bi!」
我歡呼,Abby輕輕一笑,拉開椅子坐下︰
「阿Mi,生日快樂~」
 




「……阿Bi……你……你……」Michelle。
Abby拍拍阿堅的手臂︰
「佢同我講~做朋友就算有咩唔開心都唔應該冷戰喎~坐低慢慢傾,冇嘢解決唔到喎~唔……佢講得啱嘅~你咁多年生日都同我一齊過,冇理由漏咗18歲嘅~」
 
Michelle眼淚源源不絕地滑下,突然哇的一聲抱住Abby,在她的懷中哭了起來︰
「對、對……對唔住……我真係唔應該……」
「好啦冇事啦~呢度人多,我哋之後再講啦~而家同你慶祝咗先~」
 
Abby幫Michelle擦乾眼淚,壽星女終於重拾笑容。
生日會照計劃舉行,雖然只有一個小小的蛋糕和大量薯條麥樂雞,但Michelle的笑容卻像是中了六合彩頭獎。
我不期然地想,她笑起來真的好看多了。
 
當我察覺到自己竟又在她的笑容裡找某人的影子,慌忙移開視線,偏偏遇上阿堅的目光。
他彷彿看透一切似地微笑,我只能尷尬地點頭致意。
如果他沒有幫口,我相當肯定Abby今天不會來。




也許他只是擔心Michelle,但從結果說,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吧。
 
阿堅卻什麼都沒說,只是保持微笑,淡然地點頭回應。
 
.
 
一行人十點半離開麥當當時,Michelle一直蹺著Abby手臂,活像一對連體嬰。
快走到車站時,誰都看得出來Michelle還有一公噸話想跟Abby說,Abby卻走到阿堅旁邊︰
「今晚好夜啦,聽朝又要返學~佢陪我等車得架啦~哥,你幫我送阿Mi返屋企?要送到入門口喎~!」
 
看Michelle對Abby依依不捨,像被拋棄般失落,我唯有答應下來。
Abby對我曖昧一笑,道別後跟阿堅一起去馬路邊等Abby家的司機來接;而我則帶著Michelle往相反方向的地鐵站走去。
 
Michelle一邊走一邊回頭︰
「你估呢……阿Bi係咪真係原諒咗我?定係……只係因為我生日,所以先做我一日朋友?」
「乜鬼一日朋友呀?佢邊係咁複雜嘅人?你咪諗咁多無謂嘢啦,小心出白頭髮呀!」
「咁……你有冇喺阿堅身上聽到咩?佢哋……好似close咗好多咁……」
 
我失笑︰
「你唔會而家先話你後悔拒絕阿堅呀?」
她連連擺手︰
「就算佢係百萬筍盤都好啦,我死唔會同阿Bi爭……」
 
「仲識得諗錢,證明你終於做返自己啦!」
她皺皺眉︰
「……喺你心目中,究竟覺得我係咩人?」
「極端痴線認真狂魔。」
 
於是狂魔又再瘋狂拍打我,直到我大叫女俠饒命才停手。
打完我一頓,她卻莫明安心下來︰
「其實你都講得啱,阿Bi應該唔會咁複雜嘅。」
「我覺得以你嘅聰明才智,唔需要打我一身先諗得明呀?講明呀,我哋份合約唔包做沙包架!」
 
她卻只是笑︰
「放心啦,我記得,我會搵畀你架啦。」
「一定呀!唔好唔記得呀!唔使我日日電話騷擾你架!」
「好啊,我先唔怕。放心信我啦。」
 
.
 
雖然Abby叫我送Michelle到門口,但她以往一向自己回家,我覺得根本沒那必要啊。
沒想到跟她一起步出地鐵站後,她竟一步步向人煙罕至的舊區走去。
老舊的唐樓鐵門多沒上鎖,加上大量積水後巷,一看就是電視劇裡的姦殺案現場。
結果我完全找不到丟下她的機會,只能跟著她在路面不平的舊區中穿梭。
 
帶著坑渠味的冬風從後巷之間吹來,我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Michelle望了望我︰
「唔使送啦,你早啲返屋企。」
「唔得,畀阿Bi知道殺死我呀!」
 
她嫣然一笑,解下自己的頸巾︰
「咁我借畀你用住先。」
「痴線!我都唔係凍!你……你聞唔到好臭咩?」
說著,搶過頸巾再次圍在她的脖子上。
 
她雙手捂住頸巾,有點尷尬︰
「唔會啦,久而不聞其臭……」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說錯話,連忙笑她是古人岔開話題。
她只是笑笑,默默向前走了一條街,便轉身拉開一扇鐵閘往裡走︰
 
「送到呢度得啦,拜拜。」
 
.
 
我望望那道佈滿污蹟的樓梯,只見鎢絲燈一閃一閃,整個樓道昏暗陰森。
「咁暗,你睇鬼到咩?都係我同你一齊行啦。」
「扶住扶手咪得囉,同埋我日日都行。」
 
Michelle跟我爭論了幾句,最後還是屈服讓我送她上樓。
我們一邊說一邊爬樓梯,沒想到她一口氣走到四、五樓還是臉不紅氣不喘。
我跟在後面,正奇怪這唐樓究竟有多少層,卻見她的眼前再沒有路。
她停在一扇鐵門前,轉過身來,怔怔望住我。
也許因為燈光問題,她的臉色有點古怪。
 
我心裡有點奇怪的預感︰
「做、做乜事?」
「我……其實,我冇畀Abby上過嚟,佢只知我住呢幢樓。」
「哦,你唔想我同佢講?」
 
她不置可否,輕輕咬一下唇,推開了鐵門。
一陣冬風捲起,帶著沙塵撲面而來。
 
我瞇起眼睛,竟發現天台亮得恍如白晝。定下神來,才發現燈光來自鄰街的大型重建玻璃豪宅。
在白晃晃的華燈當中,密麻麻的鐵皮製簡陋平房和住民的曬衫架塞滿整個天台,數不清有多少戶。
 
她踏著天台的舊地磚往外走,沿路輕輕撥開別人的衣服,直到最邊緣的門口停步,目光柔和地凝望我︰
「呢度就係我屋企,好多謝你送我返嚟。」
 
雖然知道Michelle家境不好,但還真沒想過差到這地步,我一時之間不懂如何反應。
她反而自在地笑笑︰
「我唔接受同情架。第時讀完書,我一定會靠自己搬過去嗰度。」
說著,伸手指指那座豪宅。
「嗯!女俠你一定做得到!」
 
Michelle掩嘴笑笑,抬起眼盯著我︰
「我信你……如果唔係你,我同阿Bi一定冇咁易好返。」
白光描得她的側臉太美,我稍稍別開臉︰
「傻啦講呢啲,冇我嘅話可能你哋唔會嗌交添呢。」
 
「同埋……條頸巾好暖……」
「哈,我乜都唔識架,都係阿婆推薦架咋……」
「你係計劃中止之前去買嘅?」
「唔係呀,我係唔知你生日送咩好,所以先至……」
 
我的話說到一半,Michelle雙腿突然一動,靠近我的臉旁。
我以為她又要摔倒下意識伸手扶她,冷冰的臉頰上竟突然感到一陣溫熱。
隨之而來的,是她長髮上淡淡的肥皂香氣,我整個人就此呆住。
 
時間的流逝突然變慢,彷彿過了半小時那麼久,她才緩緩移開身體。
只見她兩頰緋紅,睫毛抖動不停︰
「……多謝你啊,契哥。」
留下這句話後,她便閃身走進屋裡,把我獨自留在令人目眩的白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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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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