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堂?」我問江聰明。

「曾sir廢up堂呀。」他搖搖頭後說。

「Oh...」我在心裏吶喊。

一大早便要聽曾sir的人生大道理,那會是世界上最好的催眠曲,是一顆強效的安眠藥。

鐘聲響起後,曾sir便到了班房,趁安眠藥還沒發揮效用,我便聽一下他的講道,但他今天卻沒有解釋宇宙萬物的起源和漫步人生路,而是派了一些關於課外活動的通告。





我們這一班是多才多藝的:歌舞團、籃球隊、足球隊什麼的都有,但我在過去三年卻還沒有找到一個課外活動去參加。說真的,我也覺得自己有點頹廢,所以我決定在這一年要找到一項活動去參加,至少不會浪費我的高中時光。

我無意間睨到陶海敏在活動名單上填滿了「歌舞團」和「圖書館管理員」,就這樣,我也選擇了「圖書館管理員」。

我只是在履行承諾要接受懲罰去追求陶海敏吧......

把活動名單交回去後,我便隨即進入了睡眠狀態。

曾sir的催眠藥效漸弱化,第二課已經來了,是選修科——中史。





我從少便對不同地方的歷史有濃厚興趣,加上我的記憶力澎拜,所以我總是能比人花更短時間背更多的內容,失禮慚愧,中三時我已是中史和西史的常勝將軍,在成績龍虎榜上名列前茅。

江聰明也是我在中史課的老友記,不過我們的成績總是天淵之別,他雖然經常廢寢忘餐地在溫習,但卻總是在低分區徘徊。

而出乎意料的是,陶海敏也同樣選擇了這兩「史」。

但壞消息是,今年的中史老師是...「黑面光頭」。

我們三年的恩怨又要延續了......





我的位置就在陶海敏的前方。突然,我隱約聽到她跟旁邊的女生說:「弊...我個肚有啲痛...好唔舒服...」

不會是因為昨天我買了檸檬茶和巧克力給她的關係吧...

「老師...我有啲唔舒服...請問可唔可以去洗手間...」只見她捂著小腹、面有難色地說。

「點解要係堂上去?唔早啲去?」他當然沒有批准,即使是最乖的學生也不會酌情處理。

「凡事不理原因、十分固執」這就是他的風格。

「答到呢條題目先可以去!」他大聲道:「秦始皇統一天下之後實施咩政策!舉其中五項!」

「秦皇廢除封建......老師...我...」她面色蒼白,終使我的怒火爆發——

「你比佢去,我黎答你,答十項政策都得!」我說。





「好!藍辰逸,你鍾意逞英雄啊?就答我十項!如果答唔到就放學留低清潔全校同操場!」他滿臉通紅道。

目送陶海敏離開班房,我便以洪亮的聲線道:「一!佢設咗三公九卿制。二!施行嚴刑,一人犯罪株連三族。三!統一度量衡制。四!統一貨幣制度!五!准許土地私有。六!獎勵農工業。」

只見他的銳氣減半,加上周圍同學那仰慕的眼神,我便更朗聲道:「七!統一文字。八!焚書坑儒。九!移去地方險阻。」

驀地,房門被打開了,是鄰房經濟科的老師。

「麻煩大家聲量減少,如果唔係我好難教書。」她板著臉道。

「唔好意思,Miss Leung。」光頭佬低頭說,我心裡不禁暗爽起來。

「咁我仲洗唔洗繼續講埋第十個?」我笑問。





這時全班的同學都忍俊不禁。

「就睇下你考試幾多分...」他的憤怒無處發洩,終於肯低頭一次。

五分鐘後,陶海敏也回來了,神色明顯好了不少。

「謝老師...對唔住。」陶海敏低頭對著「黑面光頭」說。

在這裡讀了三年書,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姓謝。

「唔好有下次。」他說。

「嗯...」說畢,她走回座位。

正當「黑面光頭」正在說著夏朝歷史的時候,陶海敏用文具碰了一下我的後背。





我回眸,面前的是一張memo紙。

「比你㗎~」她微微一笑地說。

「哦......」我接過它,細心的讀了一遍後不禁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男神』:多謝你幫我呀!你放學得唔得閒?等我請你飲嘢飲啦~當作報答你 :D 」

我寫了一句:「好,幾點係邊等?」

「我今日要librarian當值呀~五點半係canteen啦!」

看到這,我才想起了自己也報名了要去當圖書館管理員。





我豎起「OK」的手勢後便繼續聽課。

如是者,我放學的時候便到了圖書館,這時是多麼的冷清。

「老師...我報名參加咗...」未待我說完,她已經招手叫我過去,然後給了我幾本圖書:「你識唔識圖書分類?」

「唔識......」我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面是一無是處的。

「你可以到後面去問另一位管理員點樣分類。」她說。

「好。」我拿著幾本中文小說到了電腦桌旁。

這背影...不就是陶海敏嗎?

她竟然比我還快來到...

「陶海敏...」我拍了一拍她的肩膊。

她愣了愣後道:「你又會係到嘅...」

她又瞧著我手上的小說道:「你都係黎做librarian?」

我點了點頭:「但我唔識點樣圖書分類......」

她啞然失笑,一對梨渦又再次浮現,讓人的眼神無法移去。
 
「首先呢...呢個就係索書號。」她指著書背上「520」這個數字道。但我卻只注意著她白皙嬌嫩的小手。
 
「你有冇認真聽我講㗎?」她皺起眉頭問。
 
「有…我已經知道點分類啦~」我摸摸後腦尷尬地笑道。
 
「好啦~記得當值完之後一齊去買嘢飲呀。」她的臉上洋溢著溫暖。
 
「好。」我的內心湧現一種愉悅。
 
把幾本小說上架後,我便目睹了一件世紀大事的發生——一群男生擠擁在圖書館門口!
 
原因也不用多說,就是我身後這朵清水芙蓉。
 
「女神!我想借呢本書呀!」、「敏敏!我無帶圖書証呀!你借你張比我可唔可以呀!」......
 
甚至連貴為足球隊隊長都要拜倒在石榴裙下:「小敏!我偷咗本書呀!你黎搜我身好唔好呀!」
 
有沒有這麼瘋狂......
 
直到圖書館主任給予警告,這群雄性動物才肯安安靜靜的。
 
「唔...」我透過書本的縫隙,看見在書架另一方的她正想把手上的書本放上較高的位置。
 
「等我幫你啦~」我伸手道。
 
只見她禁不住笑了:「唔該~」
 
把推書車上的書本都擺放好後,窗外已經籠罩著金色的光芒。
 
「走咯?」我單肩揹著背包道。
 
「嗯~」她也揹起了粉紅色的背包微笑答我。
 
她到了小賣部買了一盒陽光檸檬茶給我,我便把它放進背包內。
 
我們就這樣並肩而行,彷如路上的一對小情侶。在晚霞的映照下,望著天空漸深的暮色,感受著秋日的涼意。
 
「屋企人唔比我遲過六點半翻屋企㗎......所以我要走啦~拜拜。」她揮揮手道。
 
「你都高中生啦~不如陪我去做啲平時少做嘅嘢啦!」我笑著說:「最多咪話圖書館有活動遲咗咯~」
 
「你想做咩呀...」她有點疑惑。
 
「你有冇係學校附近個海傍睇過日落?」我問。
 
「冇...」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遺憾。
 
「咁就跟我黎啦!我帶你去睇!」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竟然敢說出這樣的電影對白。
 
她想了數秒,便跟隨其後。
 
我就扶着欄杆,欣賞着絢麗的夕陽,餘暉灑在了海面,滿天紅霞使人的心境也被映照。
 
我斜睨陶海敏,只見她眼神發亮,臉頰早以被落日照得白裏透紅。
 
「原來呢到睇日落係咁靚...」她望向我說:「多謝你吖~」
 
「青春就係要做啲平時冇做嘅嘢呀嘛~」我笑道。
 
「嗯...不過...」她噗呲一笑:「其實我係屋企陽臺都可以睇到日落全景...」
 
什麼!?
 
「哈...」我抓抓頭髮:「咁...咁係海旁睇都有另一番風味嘅...哈哈。」
 
「嗯,真係好靚吖。」她的柔髮被海風吹拂——美如畫。
 
「宜家就黎六點半啦。」我說:「借一借個電話比我~」
 
「做咩?」她滿臉疑惑。
 
「等陣你埋知~」我笑着說。
 
我在她的電話聯絡人裏找到「爸爸」,然後便用我的手機打通過去。
 
她沒有制止,只是臉上的不解仍然沒有抹去。
 
「你好,係咪海敏爸爸?」我說。
 
甫說出這句,陶海敏隨即貼近電話,欲得知說話內容,我們靠得十分近......
 
「係,請問發生咗咩事?」電話內是一把沉厚的聲音。
 
「海敏今日係圖書館當值,佢非常之勤力呀!所以宜家先從學校離開,我想通知爸爸你,唔洗話擔心太遲翻!」
 
「哦...好啊...唔該老師!」他說:「估唔到阿敏咁乖添~」
 
陶海敏終於失笑,我立刻作出「噓」的手勢。
 
「把聲咁似阿敏嘅?」他問。
 
「咩聲?可能附近信號唔係太好,有啲雜音。」我忍住不笑:「咁我都唔阻海敏爸爸啦,拜拜~」
 
掛線後,只見陶海敏抿嘴而笑,臉上盪漾的一雙酒窩使我甜到心坎裏。
 
這種感覺...真的只是因爲懲罰嗎?
 
「你好鬼馬呀...如果比爸爸發現嘅話呢?」她說。
 
「我咁聰明,點會被識破呢!」我作出李小龍的拇指擦鼻動作:「好啦,翻屋企啦。」
 
「嗯,咁聽日見!」她揮揮手便轉身離去,我的心中竟閃過一絲不捨。
 
目送她離開我的視線後,我便在無聲落幕的最後一縷餘暉下離去。
 
感激圖書館,讓我們的緣分能續寫下去;感激秋天落霞,使我們擁有如此珍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