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發中醒來,又是被雷轟醒,一如以往,早上只要思考便容易睡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跑,好像在大廈間奔跑。

外面的風何時才停?頭疼得很,不是物理上,是生理上,感覺過了幾個故事,幾個夢境令我分不清現實,錯亂的思緒宛如擺了一個下午褲袋的手機繩,一時間難以把它解開。

時間彷彿一直循環,家中的飛蛾縈繞著白燈旋轉,儼如腦中的思想在房間兜圈子。

我的心跳往一個萬里青天的中午,和煦的日光照亮著油亮的綠葉,在空氣中感受到花間的馥郁、太陽的暖意。來自東京的復古歌曲配合著正在舞蹈的心靈,大自然與歌曲冥合,這是平靜的一天。





一個廣闊的商場,四方的玻璃能夠看到外面的繁榮城市,自然的陽光比室內的燈更加亮,與朋友四處遊蕩,漫無目的。人流中我看見她,那個眼眸流淌著一片藍色大海的女子,我竟然沒有抑鬱的感覺。我倆交涉眼神,她卻迴避了我的視線。我自信地往她的方向走,抓住她的雙手道:「你還掛念著我嗎?我愛你。」她的手比我還冰冷。

她避開我的眼神,輕輕掙脫了我的雙手,一言不發。

「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錯」「但你依然是我心目中沒有離開過」「你知道嗎」「沒有原因沒有解釋,你離開了我」「難道沒有扭轉的機會嗎」陣陣哀傷湧進心扉,感覺如此真實。

聽歌。

手機隨便地播起了timmies - tell me why i'm waiting,是曾經一位陌生人給我的歌,無意間便聽了一年,內裡的故事也是挺沉重。驀然記起這位陌生人,腦中被夢纏繞的煩惱暫時得到解脫,因為我可以專注在一件事上,我專心地依靠歌調呼喚記憶。





他等待著一位女生,幾年了?我不記得了,四年?五年?至少我堅信他依然等待著。這是等待的故事,我曾經幫這個故事改寫變成漫畫,是以牛郎織女的故事作改編。他愛上了一個不可以愛上的女人,她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女生,而他則是過著特別的人生。他形容自己像織女,她像牛郎。「為何織女不可以愛上牛郎,因為織女已經注定有自己的生活,不可以侵入凡間,苟且偷生。」他是這樣解釋給我聽。「因為牛郎的平凡,織女錯誤地愛上了牛郎,但織女明白牛郎沒有愛上自己的特別。」這個故事便如此悲劇地結束。「牛郎織女沒有相親相愛,但織女坐在喜鵲橋的另一端,默默等待。」他給我的最後一句。

對,我都記起來了,我還幫他畫了一套漫畫,不過只是草稿而已,那時的繁忙工作期太長了。

他沒有跟我說他的特別之處,可能是富有的背景,可能是患有特殊的病症,我也不知道。他亦希望如果真的改寫漫畫,他希望我的黑白漫畫之間增添紅藍,沒有說原因,我亦沒有去追究。

回憶完後,我發現歌亦早變成另外一首了。思緒暫時變得清晰,看來我小睡了一會,外面的颱風的強度告訴了我不少線索。

對了,他自稱洪先生。但這個情節我硬是覺得發生在夢境中,是夢嗎?是現實嗎?而我再翻看記錄,因工作關係,我有太多的聊天對話組,所以有定期剷除的習慣,應該已經再找不回了。





不管夢還是現實,這是個悲劇。

我的身體自動地往畫架方向移動,對,我要把自己的夢境畫出來,有見過她嗎?好像沒有,但有一個賣火柴的女孩。把她畫下來吧。

畫的過程我無法忘記那位洪先生,也許那首tell me why i'm waiting太影響我,我對這個故事相當深刻,彷彿親身經歷過一樣,但我卻沒有,奇怪。也許我應開回那份草稿,繼續把它修飾,可能洪先生除了等待那位女孩,還等待著我把他的故事畫出來。

等待。我也等待著你。哈。難怪我會覺得親身經歷過,我忘記我人生也是一直等待她的出現。早上的頭腦總是不清醒,誰教我多夢。

我放下了畫筆,往桌面移動,拿起平板找回草稿,只是一些簡單的線條,尚未有任何顏色。對於黑白漫畫之間填上紅藍,這我非常擅長,我在夢境中有時物件只有紅藍,可能是我腦中的創意和畫家對顏色的敏感吧,連夢境的顏色也變得如此怪異。

我又特意播起了timmies - tell me why i'm waiting,這首歌為我帶來不少靈感。

畫畫是一種讓自己休息的活動,是一種表達腦部思想的方法,比拍攝更耐人尋味,它包含著幻想,它包含著現實,它包含著價值。因為畫畫是一種極具創作性的藝術,就算你腦中極度混亂,依然可以把思緒畫在紙板。即使作品毫無藝術性質可言,人的思想總會把價值提高,在繁複的線條之間也能看出量子力學和社會病態的胡扯的評論。

或許我死後的作品也能像梵高一樣流芳百世,或許有人能欣賞我的作品,或許她能看到我的作品然後找到我。但我只是一個追夢者,對,很多人這樣叫我,說我太過沉醉於夢中,又愛把夢描畫在紙板中,猶如一個「追夢者」。





颱風恰似巨獸吞噬都市,竟然難得有颱風天,不如以外面的颱風天為背景。

如子彈般的雨珠,一下一下打擊在我的臉頰,狂風怒號,頭髮宛如大樹被吹得不像形狀。鏡片不斷流下雨點令我感到岔怒,加上我濕透、一坨坨的髮型,我憤然放棄了保持身體乾爽的念頭,只想快速回家洗澡。快步走下斜路,就連背包的書本也不管,裡面早已全軍覆沒。一刻強風吹上,感受到不是風,是雨點的拍打,痛又冷。連眼睛都難以張開,用手盡量遮上眼睛繼續前進,身子不停往後方退,風太強,純白的校服早已被雨水染成灰白,亦被風吹得不停擺動,猶如遠處的白色旗子般高速左右擺動。

旁邊只有車輛經過,因沒有眼鏡,視野模糊,我看見前方有一個女性。她一樣和我沒有帶雨傘,似乎是和我同病相憐的可憐人。我狼狽地看著她。

她。

她。

為什麼是她。

似乎我脫下眼鏡,髮型大變,五官被強風扭曲,加上我遮住部分雙眼,似乎認不出是我。她怎麼可以這麼狼狽?一定要給她一些衣物披著。在短時間內不能慢慢思考,我趕緊脫下外套,依然遮住雙眼,強逼性地要她收下。





我沒有面子面對著她,若果她知道面前的男人是當初愛上她的男人,但這段關係不是雙戀,是單戀。我沒有面子對著她。

當初毅然離開,便是想兩人能安靜一段時間,重新思考,再等到未來一個對的時機,與她相聚。或許是等待她主動來找我,重新認識我。

但絕對不是今天。

我匆匆繼續前往,不理她對我的叫喊。

「外套怎麼還給你啊!」

「緣分。」

我沒有往回頭看她,但我知她站在原地看著我。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恍如當初大家的心一樣。





但我相信喜鵲終會搭橋,總有一天我們再會相遇,總有一天我會微笑著看你。

我停下了筆。

熟悉,一種熟悉,一種熟悉的記憶。

驀然愣住,理性的思想變得渾濁,無限的傷感再腦海浮現。

我皺著眉頭畫下一幅大漫畫格。

外套上用原子筆寫下的名字被雨水浸得模糊。

我停下了筆。





無謂再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