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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一道菜一樣,這時各圍枱旁邊的軍人舉起了小旗幟,示意該枱賓客是否全部完成。我們那枱是白色旗,然而數支紅旗同樣出現在其他地方。

「審判之間」打開,來自地獄般的嚎叫再次傳出,數名敗者亦在同一時間被軍人推進去。其中一名女子奮力掙扎,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途中更咬向抓着她的軍人。然而,這些激烈的行動並未得到同情,被咬的軍人一怒之下,毫不留情地揮出一記重拳,把女子打昏過去。

其他安全留在場內的賓客看到這一幕,有的不忍繼續看而別過臉去,有的露出不安的神情,但沒料到也有一些人不屑女子反抗,看到軍人揮拳後,竟發出吶喊助威的叫聲。

我不明白,我們一眾賓客處於弱勢,本來就與訓練有素及裝備精良的軍人強弱懸殊,不是應該同舟共濟嗎?現在在我們當中,為什麼竟然會有人助紂為虐呢?難怪為何至今沒有人拒絕吃橙及起來反抗,因為毫無勝算之餘,還要擔心被出賣,這不就跟早幾年的……





對了!我想起剛才老婆婆的形勢緊急,可是只有人指出情況,卻沒有人伸出援手。我明白,如果我們自身難保,無能力協助他人,那就只得裝作看不見,儘管我不認為這樣是好。但剛才有能力協助的人顯然多的是,只是代吃兩片橙又有何難呢?情況正好跟現在有人為軍人吶喊一樣反智。

我無法繼續裝傻,暗帶責備之意質問眾人:「我真係唔明,點解你哋咁抗拒幫其他人食橙?到底有咩問題?」

「嘖!老好人又嚟喇。」奄尖姐露出厭惡的表情說。肥佬也向我翻了一下白眼。

對面的父親及母親裝作替子女抹嘴,別過臉去。叔父、港女及老婆婆沒說話,最後倒是毒男較為認真地回應我:「我……我哋今晚要食九道菜,但到剛才第四道菜為止,司儀都只係話『規則同上』,換句話說,之後嘅規則隨時都可以轉,可能要食更多橙,所……所以,我諗大家都係想留肚啫。」

「留肚?」我禁不住高聲反問後,才驚覺自己太大聲,畢竟毒男似乎是好心回應我,我也不應只針對他。我儘量令自己平靜地回應:「如果只係食九個橙,一般成年人綽綽有餘,就係因為將來唔知會唔會發生嘅事,就唔肯去幫而家有急切需要嘅人,咁好難講得通喎。」





「咁就唔係咁講喇!」我已猜到奄尖姐一定會反駁我,她一口氣地回敬我道:「你講就講得輕鬆,但如果每個回合都食多兩片,加埋加埋就食多兩個橙喇。」

「咁冇人話每次都要由同一個人食,一人幫一次咪得囉。」

「一人幫一次邊度夠?你而家就話幫阿婆食,一陣間話唔定又要幫嗰兩個細路,咁幫人嘅底線到底要畫喺邊?到時唔爭在幫埋我食啦。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要做老好人,你就自己做到夠,唔好旨意我哋呀!」

叔父不忍我們繼續爭吵下去,作和事佬說:「好心你哋一人少一句,反正而家都冇事就算啦。」

「而家冇事只係因為頭先我出咗手咋。」我本來還想這樣說,卻突然察覺到老婆婆由始至終都沒說過一言半語。我開始有點猶豫,她會否在心目中也覺得我太多管閒事呢?





我們的爭吵總算停止了,叔父拍拍我的肩,在我的耳邊輕聲道:「香港呢幾年變得實在太快,你適應唔切都好正常嘅。」

「適應?哼……」這句話我也沒說出口,只向他嘆了一口氣作回應。

的而且確,香港這幾年的轉變大得難以想像,早十多年前的那些溫水煮蛙式慢慢改變,與今日的根本不能同日而諭。

老實說,我有本事的話,真想移民離開這個地方。昔日我會念在這是我土生土長的地方,又有不少親友定居於此,然而在這幾年間,不少人都離開了。只是我沒有能力,才被迫留在這裏,沒料到香港會淪陷得這麼快。

還記得阿強臨走時說:「當正義哥都唔講正義,呢個地方仲有咩值得留戀?」其實,不是我不想談正義,但只有我一人,又怎可能有作為呢?

少數還在香港的朋友,熟知我一向熱心助人,曾擔心我闖禍,不時勸我現在看到有人在街上跌倒,千萬不要去扶起他們,免得反被誣陷。聽起來雖然荒謬,卻不無道理。軍人正式駐港,政治體制巨變,香港也不再是香港特別行政區了……

「(普)第五道菜即將開始。」

在我沉思期間,軍人的聲音傳來,把我的思緒拉回現實。我抬頭看到十一號枱的眾人,憶起他們剛才的冷漠以及阿強對我說的最後一番話,我內心不甘的情緒又死灰復燃。我雖然沒有能力改變香港,但只是拯救這枱人的話或許可以。





不過,就在我打算遊說眾人之時,軍人的聲音再次傳來,而我聽到那句話後,就馬上打消了遊說眾人的念頭,因為毒男說規則可能會改變的預言已經實現。

台上的司儀說:「(普)這道菜將會以兩人一組的方法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