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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時間到!」台上的軍人如此宣布,他的聲音同時把我從回憶中召喚回現實。

第六道菜完結,我總算在限時前把自己的兩個橙吃完,卻沒有任何餘力像早前般協助他人。港女和女兒面前的五個半橙是由母親的奸計所造成,數量之多自然無可救藥,但奄尖姐及毒男只剩下約半個橙,如非他們一直互不相讓,根本不會吃不完。不過,他們四人有如此結局,都是因為我提出正義而間接引起……

第十一號桌邊的軍人已舉起紅旗。我環顧四周,發現這次跟以往都截然不同,竟到處都是紅旗,有賓客的十圍枱中只有兩圍安然渡過。這道菜其實跟第四道菜或之前的分別不大,也是平均每人吃一個橙,但連續兩道菜加入了合作要素後,情況卻急轉直下。這個看似簡單的吃橙遊戲原來一點都不簡單,到底軍隊舉辦這場遊戲的目的為何呢?

回看面前的敗者,女兒因着港女與母親早前互罵受驚哭着,無力回天的港女亦因即將要被送進「審判之間」而低頭飲泣;但另一邊廂的奄尖姐及毒男,他們死到臨頭卻依舊對罵着。





奄尖姐責怪對方:「都怪你,阿吱阿咗摩納哥,而家剩半個橙,你話點算?」

毒男此時此刻已跟「毒」字完全扯不上關係,說他是「憤青」可能更加貼切。他咬牙切齒地怒斥:「八婆,我忍夠你喇!就係你呢啲自以為是嘅人,一日到黑覺得全世界都要遷就你,我就偏唔幫你。而家食唔晒,一鑊熟,一齊受死啦!」

「你係咪痴線㗎,死都唔肯幫我食咗嗰半個橙。」

「你咪一樣,明明係自己嘅橙,偏偏點都唔肯食。我知,你諗住男人一定會買你怕,臨夠鐘實會死死地氣食咗佢。好可惜,我唔係普通嘅男人,我係為咗對付你呢種賤女人而生,我要拉你落地獄!仲有,係阿吱阿咗摩洛哥,唔係摩納哥。摩洛哥喺非洲,摩納哥喺歐洲,英文分別係Morocco同Monaco,簡直係南轅北轍。呢兩個國家……」

他們二人的爭吵沒完沒了,而且依然不時離題。不過,其他人並沒有插嘴,因為大家都明白,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就讓他們在尚有自由之時盡情地對罵好了。





當然,我也不敢再胡亂開口了……

台上的司儀這時示意把敗者帶走,數名軍人馬上走近。由於出局者眾,負責押送的軍人人手不足,他們先把看來較軟弱的港女及女兒帶走。

她們二人仍哭着,港女自知無力反抗,只低着頭,一臉不忿地被軍人抓去。

女兒看到軍人走近已不斷叫喊父母,更抓住父親的手求救。父親心軟,想在臨別前擁抱女兒,卻被母親阻止:「(普)賣兒別摸頭!」

母親說罷別過臉,不再望女兒一眼。父親有點左右為難,最後還是放不下親情,捉着女兒的手安慰了數句:「(普)沒事的,不用怕,我們很快就會接回你。」





她們二人被帶走後,奄尖姐自知下一個就是她,死到臨頭她才懂得驚慌。她停止與毒男的戰火道:「喂,唔好嘈喇,我唔想死呀,而家點算好?」

毒男淡淡然地說:「吓?你而家先識驚,太遲喇。」

在苦無辦法之下,奄尖姐突然拿起吃剩的橙,一口氣塞進嘴裏,卻因動作太突然而嗆住,反射動作把橙都吐出來。她沒有放棄,把已咬爛及混有唾液的橙再次塞進口中,奢望在軍人回來前能吃完,就不用被抓。我看着這個畫面,除了感到嘔心,也覺得心酸。「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是我最先聯想到的話。

不過,這並不能改變她出局的事實,軍人回來後就把她抓起,她放聲大叫:「我食晒喇,放開我呀。」

軍人沒有放慢手腳,她已被拉離桌子,就改口辱罵軍人:「放開我呀,死大陸軍狗。」然而換來的只是更粗暴的對待,她痛苦地叫喊:「喂!好痛呀,咪揸我。喂!呀!啊!」

至於毒男則一臉滿足地自行離開。臨行前,他瞪着母親說:「我總算為你哋除咗一害,之後你哋要小心呢個更加賤格嘅老母。」母親只冷哼一聲,不發一言。

經此一役,我知道母親心狠手辣。常言道「虎毒不吃兒」,但她居然只為了吃少一點橙,就犧牲自己的女兒,並害苦跟她無仇無怨的港女,實在令人髮指。

然而,四名賓客出局後,現時剩餘的勢力卻一面倒向母親那邊傾斜。正氣的叔父自然不齒母親的所作所為,老婆婆不時嘆氣,為早前幫過她剝橙的毒男而惋惜,應該也是站在我這邊。但肥佬剛才得到利益,已向母親靠攏,換句話說,我、叔父及老婆婆現在是處於三對四的局面。





我不禁祈求之後的三道菜不用合作,畢竟在這劣勢,再度合作將意味着我們很可能會步港女的後塵,受到難以想像的迫害。

我低下頭默禱,儘管我其實沒有宗教信仰。此刻我只想安然離開這裏,這場遊戲的目的,以至Patrick及其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已沒興趣深究,畢竟現在我連自身都難保,更不要說追求什麼正義了。

可惜,我的願望非但沒有實現,還向着更可怕的方向發展。

司儀在敗者都被送進「審判之間」後,向剩餘的賓客宣布:「(普)第七道菜即將開始,這次將以每張桌子為一組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