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地產經紀,不可能不知道寶藏島這個地方。這裡既沒有寶藏,更不是一個島嶼。這片像被詛咒了的土地,它剛剛就在城的邊陲,但又屬於城的管治區內,又不算是郊外,多麼尷尬的位置啊。也自然沒有恩列斯城裏那麼光彩。也正如此,通常說要來這裏的顧客,不是窮光蛋、就是那些空談理想的傻瓜。像我這個階層的人,與其住在這裏,不如到新城享受生活。畢竟我在那裏出生、讀書、工作,就好像我由始至終都屬於新城

你說我是富二代麼?不是;是享盡榮華富貴麼?也不是吧。起碼我過的是正常人過的生活。就像在新城裏住的都是正常人,每日辛勤地工作,腳踏實地過着平平無奇的生活。在這個世界,金錢就像一張通行證,讓人踏過每一個難關。一個像我一樣正常的人,自然就朝着金錢走,拼命、辛勞、相信着那美滿的未來。

然而,一場突然的風暴,將我打進了寶藏島

他們説,甚麼經濟前途不明朗,甚麼開源節流,叫我放假一會兒。依我所想,他們一定是妒才,才給我裁走的。畢竟我在公司的成績往往都是首屈一指的。他們可以殘忍得,連我的房子也拿走。唉,剩下這間劣品來打發我,説是要給我住住看。唉,枉我工作了這麼多年啊。

這天早上,我站在紅色磚牆前,靜靜吸入深春的氣息。混凝土森林像是告訴我説,歡迎來到你的新生吧。我嘆了一口氣,提着輕輕的棕色皮革手提箱,進入這個新世界。





寶藏島,這是以前是一個頗具規模的賭場的名字,每天都有不少富豪專程駕車到這裏尋寶。那賭場聽説還有泳池呢。後來經濟蕭條了,寶藏島的寶藏又給人挖空了,賭場就順理成章關門了。聽説不少人因爲還不了賭債而喪命,冤魂就一直纏繞着這片土地。直至戰爭結束了,也沒有人在這裏發展。然後某年前政府就拿了這荒廢的土地,大肆興建住宅。那些嘔心的紅磚高樓,就是當時的產物。

「來了吧,彼得。」分部長米爾本突然出現在電梯大堂。他跟我一樣,都穿著白色襯衣。我想,他一定是覺得欠了我,令自己心裏安樂一點而已吧。虧他裁掉了我,還這樣好心帶我來這個鬼地方。看看磚頭上的污漬,噢、多麼骯髒!看看窗外的大樹,大得連藍天都遮蓋着!

「怎麼樣,覺得如何?」米爾本冷笑。

搭入升降機,閃爍的銀色牆身……噢!我真想念家裏的真皮墊子升降機,那微香的氣味,那微黃的吊燈……

不要說啊,彼得。連想也不要想啊,始終米爾本是自己人,不能讓他知道我是多麼不忿啊。沒錯,這銀色的鏡子應該是多麼完美,多麼自然啊。





十二樓。

鎖匙,大門,開門。

沒有傢俬。

純白色的牆壁。

該死的。





二百平方尺左右。沒有睡房,沒有獨立飯廳,沒有獨立廚房。

「很擁擠吧,」米爾本苦笑着。「以公司現在的財力,再不能給你住像新城一樣大的房子了。」

「不是啊,空間感不錯,還有許多自由度啊。看看左面,有一張伸了出來的梳化床。梳化的對面有一個書櫃,角子還有一張桌子,還有一
張椅子。唔唔,還有一些爐具。挺齊全的。」

彼得,真不好意思,這一陣子要委屈你了。」

「不會啊。其實我一直都希望擁有一間白色的房間啊,你看,白色就是高貴的顔色嘛,純潔又不花巧。之前的房子,要將房間油成白色,實在太麻煩了。現在多好啊,連工人都不用聘請,就有一間全白的房子,真滿足。」

「唔唔,那你休息一會兒吧。」米爾本冷冷地說。「這段時間你就當作放假一陣子吧,遲些我會再聯絡你的。」

「好的,那再見吧。」





 關門。

……軍方宣布入城鎮壓動亂,現在直播政府總部的場面,示威者已經衝進去了!……

該死的,隔壁的電視多麼嘈吵!真想過去隔壁大罵那個混蛋!唉,我多想回到新城,過一些正常的日子。這些像鬼的日子,究竟幾時才能完結呢?

……執政黨國民統一黨在軍方的促使下,宣布解散政府,黨內領導層據知已經逃離首都……
就是這樣,我度過了在寶藏島的第一晚。那晚的電視機聲音沒有停止過。疲累的我躺在梳化床上,默默望着純白色的天花,漸漸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我的睡夢裏居然有人敲門,而且是清脆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