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後,我買了一個收音機,挺大聲的,隔壁的噪音也就沒有了。

一起滾蛋吧,迷失在我倆的兩臂上;一起滾蛋吧,讓他們響起警號……

這台該死的收音機只懂播爵士樂。我只喜歡聆聽古典音樂,例如巴哈、莫札特、還有……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星期,我與山特交了朋友。可能是因爲我們的遭遇,或者是他每天弄的午餐。不過,也有可能我是唯一與他見面和説話的人吧。畢竟,我的鄰居們每朝定時出門。他們出門吵吵鬧鬧,就像一個天然鬧鐘一樣;唯獨是山特,他幾乎整天都將自己閉鎖於屋裏。

但是,每天大約中午的時候,他就定時過來敲門,邀我到他的房子聊天。

「來,吃個橙吧。」





他皺一皺眉。

「那……不是橙喔,那是柑喔。」

「甚麼?有分別嗎?不都是橙色的嘛。」
       
「不不不,那只是外表上相似,內裏是完全不同的。你看,橙的果肉是比較酸的……」
       
我的天,他又滿腹經綸,每次也是這樣的。但凡涉及到關於知識的,他起碼也要談一會兒。那不過只是水果而已,它的皮是橙色,那就叫橙嘛,何必那麼複雜呢?不過聽聽他說話也不錯。他的聲音也蠻動聽的,就像某年前某位演講比賽冠軍一樣。
       




「……所以説,兩者只要切開,咬下去試一試,自然可以分辨哪樣是哪樣喔。」山特咬了一口那個橙。
       
「行了,真沒你辦法。」
       
……來慶祝這晚我們找到大家,嗯嗯,一起滾蛋吧。
       
「那,你現在幹甚麼東西……」
       
「噓噓噓……」山特皺起了眉頭,耳朵靠着收音機。





……前黨魁利奧.孟達爾宣布另組新的政黨,並點名批評國民統一黨中委亞歷山大.維勒朗未能平定民眾情緒,不負責任且逃避現實。本台今天嘗試聯絡維勒朗,但至今尚未成功……

山特突然轉頭瞪着我,像是等待我回應甚麼一般。

「幹麼,山特,我面上有東西嗎?」

「爲……爲何你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

……這場動亂是由反對政府增加軍事開支,及延續打擊北部武裝分子的示威開始……

「嘿,他們説的東西,我一點都不理會啊,何況我也不想理會。」

「也即是説,你不知道那些人是誰?」

……再升溫至全面反政府示威,旨在推翻國民統一黨政府 ……





「當然不知道啊,我從來都對政治沒有興趣的,一群悶蛋、說來説去也是那些東西。」

沒錯,政治對我來說,只不過是一群人在一間大房子裏吵鬧,然後出來說一番廢話,然後就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這樣重複又重複,像我這些不關事的人,又有甚麼興趣呢。對我來說,金錢才是我的目標:沒有金錢,也就沒有食物,沒有生活,沒有一切。若是沒有了政治,我會失去甚麼,我會得到甚麼?就算政治真的正在影響我的生活,又是怎樣影響呢?

山特似乎鬆了一口氣,然後整個人頹喪起來。我想,這是他希望的答案吧。

彼得,我跟你講,在這裏我只可以依靠你,當你是朋友。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賴的人喔。」

然後他擁抱了我。

「唔唔,再見了,彼得。」

嘭。





不知為何,每逢新聞的時候,山特總是怪怪的。可是,我很慶幸他沒有排斥我這個新人。可能是第一天我給了他一個好印象吧。

之後的三天,他把自己鎖在家中,敲門也不應門。他不像是那麼孤僻的,他的言談舉止。他是一個不錯的朋友。不過,反正他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所以就沒怎樣理會他了。

我穿了短袖襯衣,走到街上打算買午餐。寶藏島所有的商店都在火車站附近,距離公寓只是走五分鐘左右。隨着春天漸漸離開,長滿綠葉的橡樹正好遮蓋陽光。街上每隔幾米就有一棵樹。樹雖然不是很高,不過也帶來一些色彩吧,我想。

車站旁邊有一間便利店。我推了玻璃門走進去,店內除了店員忙着跟一個男人談話以外,空無一人。
   
「真的沒有空缺嗎?」男人問。

「我們真是不聘人啊。」店員回答。
       
「再考慮清楚啊,店長!」
       
「我們又不是欠缺人手。先生,你走吧。」




       
男人沮喪地離開便利店,朝着火車站的方向走。
       
「先生,請問可以幫到你嗎?」
       
店員在櫃臺後面望着我,但那眼神沒有像山特一樣凌厲。
       
「噢,我不是來找工作的。」我笑着說。
       
「那你隨便吧。」店員微笑着。
       
我走到熟食部,撿了一個煙肉批。如果山特在此的話,想必又會跟我說,噢這不是批喔,這其實是Quiche  啊,不是這樣這樣弄,是那樣那樣……哈哈。不過說實話,它的價錢牌寫着煙肉批,但是裏面是否煙肉批、還是要品嘗一下才知道。
       
我付了錢,然後慢慢走回公寓。天氣還是不錯的,陽光還不是太猛烈。街角有一郡兒童在玩耍,大聲地笑着,就像以前在新城似的。
       




三天後,那道緊鎖着的大門又再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