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世上有一家花店,店裡放滿了鮮花和乾花,但是大部分顧客所得著卻不只是花而已,至於得著了甚麼⋯⋯這是不能輕易透露的事。
店主是個很神祕的人,他擁有強大的力量,能穿越各個世界;並且擁有智慧,知曉各種知識。傳聞他擁有長生不老之心,活了天文數字的歲月,但誰都沒有真正見過。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光顧這家店,因為店位一般位於不易找到的地方。曾經有人問過這麼荒涼的地方能不能做生意,店主這樣回答:「要來的,多偏僻都會來。」
所以世間有這樣的說法:「花粉只會臨到有緣人身上。」
如今,隨處飄泊的花粉被蝴蝶帶到肥沃的土壤中落地生根,定了居所。
煙霧退去,晨光映射掛在牆上的乾花束,兩旁的花瓶空空如也,唯獨依附在梯間的牽牛仍然盛放。
弗洛拉與尤里坐在外面的草地,觀看莫安倫的風景,不管過了多長遠的時間,這裡還是最初的模樣。
春風中夾雜了青草味,當然還有果香,使人十分清心。
「風涼了,披上吧。」弗洛拉為尤里披上毛茸茸的毯子,這陣冬末春初的天氣時冷是暖,春露於深夜時結冰,於清晨時化雨。
「春天了。」尤里說。




眼看和暖的陽光明媚,梅花破冰而出,盛放於花圃中。
「知道我為甚麼四個季節裡最愛春天嗎?」
「因為這是花兒盛放的季節,也是花兒活得長久的季節。」
尤里笑了,「沒錯。我一直都希望我的花兒能長久地活下去。」
「我活下來了。」
「對。你活下來了。終於,活下來了。」
尤里與弗洛拉四目相對,回想起過去許多次的相遇與分離,再凝視今天眼前的彼此,一切都得來不易。同生共死貌似十分悅耳,他們卻是望而不可及,長久地盼望至今天方實現。
「你也終於活了下來。」弗洛拉說。「你為了救活我而快要消失掉的那天,仍然歷歷在目。」
弗洛拉牽著尤里的手,手雖冷,弗洛拉卻覺得暖。
「我記得有一次,我上午見了你一面,下午就將心轉交給你了。」




「那次是時間最短的紀錄。最長是一個月。」
「不。最短是今次,也是最後一次。」
弗洛拉的笑容漸漸緩下來,她也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這個輪迴在今個時代的弗洛拉和尤里結束。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因為他們終於可以聚在一起。然而,弗洛拉卻感到寂寞。
「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時間卻是這樣短。」
尤里握著她的手,笑言:「怎麼?不捨得啦?」
「這是自然的。」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尤里安慰她說。
「我知道。哪怕時間再短,起碼不再分開。」
「尤里.愛爾柏活了五千多年,尤里活了幾十世紀,每一個我都在尋找你。同樣地,弗洛拉.伯蘭特活了二十四年,弗洛拉活了幾十世紀,每一個你都在尋找我。」尤里說。「今天,尤里和弗洛拉不再分開了。這裡盛載的不只你和我的盼望,還有幾十世紀以來的尤里和弗洛拉的盼望。」
「起初是我尋你,最終卻是你尋回我。很奇怪呢。」弗洛拉笑說。




「是我自動出現吧?」尤里壞壞的笑。
「我不懂魔法呀!只好等呀⋯⋯我也等了差不多一千二百年才等到你⋯」弗洛拉說。
「一千二百年呢⋯最初的那些年真的生不如死,不知道生存意義。經歷了太多,感慨的、傷感的、歡樂的、生氣的⋯這些都是我生存至今的原因和動力。」
「你捨得那些人和事嗎?」
尤里搖搖頭:「怎麼可能呢?」
「但是?」
「但是必需要捨去才能獲得。就像我捨了他們,才能獲得你;他們捨了我,才能獲他們想要的。只有捨棄現在,才能獲得將來。」
「將來嗎?」弗洛拉默默地閉上眼睛,她確實很害怕,她與尤里不斷相遇全賴長生不老之心。如今心不在了,他倆的靈魂是否還有那種羈絆,以致他倆能夠在未來相遇。
「不用擔心。」尤里溫柔地說,「我們會再見的。」
弗洛拉笑問:「為甚麼如此肯定?」
「因為不論你在多偏僻的位置,我都會找得到你。」
這花粉剛吹來便要走了,看似短暫的,卻是在各種地方遊蕩了無數年才到達目的地。這花粉要落土了,並不是代表結束,因為會萌芽、生葉、開花和結果。
然後盼著哪一天,最好挑在晴天,蝴蝶會伴著命運而來,親吻第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