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What’s app訊息的聲音。
「今晚七點半,老地方,我訂咗位喇,先到先等。」圓型的頭像上,女孩子把風褸拉鏈拉高到遮住了嘴巴及鼻尖,只看到雙眼,但就算只看雙眼,都看得出圖像上這位女孩那發至內心的笑容,跟那種為上鏡而擠出的笑容完全是兩回事。

她所指的老地方,並不是一個我們經常去的地方,實際上今次只不過是第二次,對上一次已經是九年前,很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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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年前,2005年,我倆第一個共渡的情人節。

事前我特意上網搜羅一下資料,收集一下別人的留言或意見,並在海量的宣傳攻勢中找出合心意的。結果,我選定了位於西貢一家由渡假屋改建成的餐廳,網上介紹那裡的氣氛好浪漫。





雖然元旦剛過了不久,但要訂情人節晚的餐檯,從來都不應嫌過早,反正就算訂了座,如果其後有幾他心水,也可以很無恥地甩底。

選定餐廳便要致電訂位,當年醫學還未昌明到可以根治我的打電話恐懼症,得了這病的人就一般情況下可以口若懸河,但一旦拿起電話,聽筒就彷彿變成滅聲器,說話會帶點口吃,而且很想盡快收線,這個病一直困擾著我,所以打電話訂座這個動作我需要額外的準備功夫,首先要用紙筆寫低日期時間人數,然後由頭到尾預演數次,自言自語地猜想接線生跟我之間會有怎麼的對話,旁人不知就裡可能會誤以為我在禱告。

經過一輪誠心禱告,終於儲滿能量打電話。

接聽的是一位小姐。
「Hello, how may I help you?」講鬼話?!
Oh, why the hell are you speaking ghost language??




冷靜冷靜,我可以應付的。
「Hello. . . . . . er. . . . . . I would like to . . . . . .er. . . . . . hold a table for 2 . . . . . . please.」
「Sure, how about the date and time?」
「er. . . . . . seven thirty . . . . . . on fourteenth of . . . . . . 」
二月英文是什麼?二月英文是什麼?二月英文是什麼?
「Fourteenth of February!」 Excellent! 我暗地裡加許自己的不慌不忙,無損霸氣。
「哦!情人節呀?嗯‧‧‧‧‧‧等我睇睇先‧‧‧‧‧‧」Fuck!我被感染得即使在心裡面暗駡也用英文。

但既然可以講人話,為何一開始不直接就以中文接電話呢?又或者,既然開始了,一直保持著以英語交談感覺應該會比較自然,忽然轉換語言有點突兀,我會懷疑是否我英語水平太差令你見笑,所以你出於好心而遷就一下我用中文。不可能!





我明白了,鐵定是因為接線小姐忘記了怎樣用英文講「等我睇睇先」。

「情人節個晚七點半可以,不過只喺剩翻室外露台個張檯,有無問題? 仲好喇,露台氣氛仲正,又可以睇星星。哈。」問題是無的,但你真的以為我還會相信香港仍有星光嗎?

「咁因為喺情人節,所以訂位要畀Deposit,方便寫低戶口冧把嗎?」方便,正好我手上就有用作禱告的手稿,而無恥甩底的如意算盤也被這個要Deposit的要求打爛,無回頭路了。

「好,咁麻煩你轉賬$500入戶口,然後將入數紙FAX過嚟,FAX 冧把係‧‧‧‧‧‧」古有未見官先打八十,今有要食飯先畀五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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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貢白沙灣的餐廳門外,今晚的天氣比九年前較為涼,希望她有穿好衣服。

「Good evening Sir. Can I help?」
「我地訂咗位,唔知我朋友到咗未呢?」可能對當年電話上的狼狽懷恨在心,我主動將對話轉換到中文。
「請問訂位嘅係?」接待員客氣地問。




我需要半秒時間想一想。「Chloe Yuen。」她不會留中文名,她有點介意自己的中文名,因為我取笑過她。
「哦,Chloe未到,請入嚟。」和九年前一樣,坐在露台的二人餐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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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呢到又幾靚喎。」當年那個不太凍的情人節晚上,初次踏進餐廳的她似乎很喜歡,尤其是步入露台後就更為滿意。

的確是一個比想像中好的環境,露台上只有我倆一張餐檯,一度玻璃趟門將我倆及屋內其他幾對情侶隔開,自成一角,而所謂的星星,不在天上,而在天花板上,未知是今晚的特別安排,抑或本身都有些裝飾,天花板以至牆上都掛滿了白色的燈飾,而且相信是刻意排列得比較疏落,以至不會像聖誕燈飾般耀眼,反而光度稍為偏暗使環境更有格調,正如幫我訂座那位扮鬼妹的小姐說,氣氛比室內更醉人。

這座位遲遲都被其他客人留起,原因應該是因為位處室外,畢竟四周開揚,二月天時仍會比較當風,所以訂座時餐廳未必會推介,結果被我訂了。還好,當晚還不算太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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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諗咩諗到咁入神呀?」侍應生拉開趟門,女孩走入露台,我從回憶中回神過來,幫她拉好椅子讓她上座。今日的她穿上起牛仔褲,粉藍色長袖針織上衣。女孩很少把自己打扮得好女性化,除了要工作時要見客或者隆重場合,都佷少穿裙,妝也化得很淡。平常的她都穿牛仔褲,上身也是簡單一件T恤,天氣涼的話就加件風褸,而不論T恤或風褸,多數都是Adidas、Nike、Puma一類的出品,不折不扣是個運動型。今晚的這件針織上衣,算是較少見,不熟識她的話會被她今晚的打扮所騙到,誤會她是一個很溫婉的女人。

「喂,諗緊咩啫?」
「諗緊你點解咁遲,係咪又盪失路呀?」找機會取笑這女孩是我的樂趣之一,我很喜歡看到她被我氣得睜大雙眼的樣子,有時她會還擊,但沒有幾多次她能取得最後勝利,而每次她說不過我,都會很不服氣地左一句「低B」,右一句「無聊」,企圖「攞尾彩」。





「咩呀?邊有呀?我撘的士嚟,係個司機唔識路呀!」我最喜歡的樣子又出現了。

迷路,是我經常用來取笑她的場景,而最經典的一次,發生在我們相遇的一天,故事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