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大門當中,Vincent踱步走到楓的獨立夢門前。

所謂獨立夢,就是只屬於那個人的世界,也可以說是那個人的記憶深處。

門被Vincent緩緩打開,到了一間昏暗的睡房。

房間內家品凌亂不堪,床單也被撕得破爛,四面牆壁都血跡斑斑。

窗簾布隔絕了外面的景觀和陽光。





簾布後透出了絲絲的紅色光芒,Vincent把它徐徐掀開。

窗後的景色,本以為應該會是一片火海的煉獄,殊不知竟然是一個亂七八糟的混沌世界。

一邊是摑著狂風暴雨,一邊是陽光普照,有遠處有個大酒瓶,數十個像幽靈的東西繞著它飄來飛去。

最令人詫異的是一副巨大人型骷髏骨被釘起在牆壁上,緊隨在上的雲朵是一隻又一隻,佈滿紅筋的眼球,正死死地盯著那副白骨。

「應該同以往一樣做法.....」Vincent喃喃自語。





要在獨立夢中偷取能力,必須抽絲剝繭,穿過三層心境,方能抵達能力的所在地。

Vincent走到房間的破門前,打開並走進第一層心境。

正正就是巨型骷髏骨的空間,這空間笑聲不斷。

不過並不是令人感到歡樂的笑聲,而是令人心寒的譏笑聲,甚至可以說是刺耳。

越走近白骨,笑聲就越大。





原來聲音是從那些眼球雲朵發出。

它們都盯著同人位置,那就是白骨的頭部。

Vincent默默地攀上白骨的支幹,骨頭上貼滿字句,眼角瞄到似是某些陳舊作文。

接近高處時,那笑聲可以說是震耳欲聾。

強忍聲浪帶來的痛楚之下,在白骨的口上找到一把鑰匙。

拿上手後,馬上就轉移去了第二層空間。

這次是在一個酒瓶之中,整遍地沒有半點多餘的東西。

對面是兒童時期的楓和小秋,還有一個身影。





正躺在地上,被楓用叉子邊流著淚邊瘋狂刺他的雙眼。

小秋只是瑟縮在一邊顫抖。

Vincent走到兒童楓的身後,按停了他的動作。

淚流滿面的楓看著他,沒有反應。

Vincent拔走了他手上那叉子,叉子化成另一條鑰匙。

場景變成一道道殘影,猶如風沙,漸漸消失於空氣中。

轉成一個純白色的空間,乾淨得一塵不染。





楓抱著豎起的雙腿,靜靜地觀看電視。

那是一部陳舊的「大牛龜」電視,雪花畫面不斷。

在電視畫面中放映的東西很簡單。

一家四口,牽著手,樂也融融走路的背影。

Vincent坐在楓的身旁,問:「你睇緊咩?」

楓沒有回應,只是著迷地柔情淺笑,瞳孔反射電視中的畫面。

Vincent便把那電視關掉。

楓回過神來,看一看Vincent的臉,問:「你嚟呢度做咩?」





「我嘅目的只有一個....」

就是來殺你。

在共同夢中,楓身邊的所有霧氣已經消失。

「睇嚟哥哥佢成功咗...」Peter解除了防護薄膜。

「我...感覺好奇怪....」楓看一看自己染滿血的身體:「我....頭先到底緊咩....」

「已經唔緊要,一切都過去。」Peter搭著楓的肩膀說。

「我殺咗好多人.....」楓說。





「你肯誠心悔改嘅話,大家都會原諒你。」Peter安慰楓。

楓沒有回話,情緒仍然低落。

「我地翻過去Hugo嗰邊,好好咁講清楚?」Peter帶楓回到那邊。

圍著眾人的防護罩被解除,看見Peter和楓並肩走來,似乎已經解決事件。

「你對楓做過啲咩嚟?」Marla問。

「我地攞走佢嘅想像能力。」Peter回話。

「佢...個腦好似你之前咁,畀啲嘢限制住....」Marla憂心忡忡:「情況甚至比你更差...」

就好像把他的想法抹殺掉那般。

「咁係為咗佢嘅人生安全。」Vincent從門的集中地回來。

「........」Peter也知道偷取能力的後果,但為了楓,這些犧牲是必須的。

「你咁樣佢嘅情緒只會更加低落,你...」Marla欲言又止:「你自己都應該明白嗰種感覺....」

那感覺,要稱為情緒低落,還是絕望,Peter自己也未能定義。

要具像地形容的話。應該是對於現實,那點僅存的希望都失去一樣。

只是被偷走一半都已經如此苦澀,那楓現在.....

「我....當然知....比起任何人都...」

正在他們專注地說得臉紅耳熱之際,楓從後拿起了鐮刀,向Peter揮出。

不單只Peter,誰也沒法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一擊。

早上9時正。

Peter從夢中驚醒。

背上的痛楚彷似猶存,實際上沒有痛楚,但腦海中卻對那感覺揮之不去。

「........」Peter緩緩地坐了起來,把手掩在嘴巴前,不是打呵欠,而是蓋住自己痛哭的聲音。

楓已經死了。 

手機鈴聲響起,

「喂?」

「Peter….」Gary深呼吸了一下,像是要鼓氣勇氣:「小秋打咗畀我....話楓佢....點叫都叫唔醒....」

Peter沉默不語,把那通電話掛掉。

該怎麼做?

這是他腦中不斷反覆思考的問題。

只是事情一旦發生,時間一旦過去,任誰都沒法改寫。

那管你在夢中有多大威能?那管你在夢中成為了神?

人去世了就是去世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Peter甚至覺得自己在夢中經歷的所有都是個笑話,那般認真去戰勝敵人,那般認真的去訓練能力。

為了所有人不會被掠奪東西,倒頭來因為兩邊鬥爭,產生了楓這個犧牲品。

值得嗎?

用人命換的就是完全不值。

情緒有問題是他的錯嗎?

沒有人教導過他正確的行事方式,任由他變得瘋癲,是他的錯嗎?

還有把他視為至親的妹妹,到底該怎麼做?

「冇錯。」Peter想起了他可以做的事。

把夢世界從此關上。

鈴聲再次響起,不過這次是家裡的電話。

「喂?」

「Peter,我知你一定透過神通說明書知道咗熄伺服器嘅方法。」Vincent說。

「......」Peter依舊沉默。

「你唔可以咁做。」Vincent說。

「.........」Peter握緊拳頭,再也按捺不住:「你真係要繼續運作呢個世界?」

「我唔想再解釋。」Vincent回話。

「楓死咗喇!」

「我知。」

「到底....到底有咩可以令你變成咁?」

「我冇變過。」

「你.....」Peter吐不出話:「我一定要令夢世界消失,佢一日存在,一日都有危險存在。」

「咁極樂嘅人點?」

「你點知....」

「有冇諗過需要呢個夢嘅人?」

「........我....」

「你用一日時間好好諗清楚先,今晚喺門集中地到見,到時再傾。」說罷,Vincent便掛掉電話。

Peter此刻又變回了那個徬徨無助的自己。

這時候他有甚麼可以做?有誰可以找呢?

他唯獨想起了Marla。

那個善解人意,讓他傾心的橘子香味女孩。

於是,Peter約了Marla回到初次遇見楓的海旁。

他們坐在海旁前的長椅,吹著海風,沒有言語。

似乎已經不用說出口,二人心裡都清楚,那個令人痛心的事實。

「Marla...我可以令到夢世界從此消失。你覺得點?」

「老實講,如果真係咁做嘅話.... 」Marla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會幾唔捨得。」

「.........」

「因為呢個夢,我地先可以相遇,先可以感覺到同伴呢樣嘢,當中經歷嘅嘢太多太多。呢段回憶,應該會係我呢世人最深刻。」

和道友明戰鬥、將牙俊繩之於法、從崔翼望手上救出Peter、再到解決掠奪團事件。相遇和相識到不同的人,中間穿插調查夢世界的事,還有哥哥的事,一切一切都像走馬燈湧現。

「不過如果呢個夢係充滿危險性,我唔介意你令佢消失。只係...只係我地仲可以繼續見嘅話。」

「由呢個夢開始搞出人命嗰刻,我就下定決心要佢消失,不過,我同你感受一樣,而且....」

「而且...?」

「仲有極樂嘅植物人....」

「........係喎....」Marla也靜了下來。

「哥哥佢堅持要繼續呢個夢世界。」

「我記得...佢好似好討厭現實。」

「佢約咗我今晚喺夢到傾....我真係唔知應該點做....」

「我諗你而家嘅決擇...就係佢喺夢到提過嘅掙扎...?」

的確,傷害和不傷害人,兩者之間都有自己的因由,沒有絕對的錯或絕對的正確。

「我諗...我要更加清楚佢嘅諗法,我想知道佢消失呢五年,個謎底到底係咩。」不論結果如何,Peter都要準備好犧牲一邊的心。

今晚,就是最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