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被調職到台灣因而空出來的位置經高層相議後決定由張永鴻擔任。星期一的例會完結後,最後走出房間的張永鴻順手關門,卻粗心的手一滑,夾到了左手的手指。
 
「我想起任天翔之前也被家門夾傷過自己的手呢。」見狀的楊頌宜調侃冒失的張永鴻。被滑稽的意外引得發笑,則意外地連繫到過去涉及任天翔的回憶,楊頌宜的笑容一瞬即逝,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惦掛。
 
「家門?不是計程車門嗎?」張永鴻揉搓著左手,及時更正楊頌宜的說話。
 
「嘎?」楊頌宜困惑的皺起一雙柳眉,彷似聽不懂張永鴻說的話一樣。
 
「不是嗎?妳醉酒那次⋯⋯」察覺自己說漏了嘴,張永鴻趕緊緘口,反射性用手遮蓋口部。
 




楊頌宜用兇狠的眼神瞥向張永鴻,示意他說出所有他知道的情報資訊。騎虎難下的張永鴻只好咕噥出任天翔當時手部受傷的經過。語畢,張永鴻三步拼作兩步一縷煙似的回到自己的坐位,留下大惑不解、頭緒混亂錯愕的楊頌宜呆呆的佇立原地。
 
得知事實的楊頌宜心頭充斥滿失落、沮喪感,連跟余龍佑慶祝自己生日的晚飯都藉口身體不適拒絕掉。甫回到家便把自己鎖進房間裏。
 
原來,他是為自己而受傷,是為自己包紮了接近一個月,是為自己害他生活不便了一整個月。歷盡艱辛想要埋藏的記憶此刻被挖掘出來,楊頌宜踮高雙腿,伸得筆直的右手想要將音樂盒子挪動出來。手一滑,盒子自由落體,音樂木屋從之前沒有闔緊的盒子逃脫出來,硬生生的碰撞到地面上。
 
乍看屋子一分為二,楊頌宜心急如焚的俯身想要拾起回憶物,卻意外發現屋子每個組件都被黏貼膠牢牢地黏著,只有屋頂單單以榫頭卯眼接合,完全沒有膠貼痕跡,所以在碰撞之下分離。
 
瞥進屋子裏邊,她終於發現音樂跑調的秘密——是一小張摺疊起來的紙,難怪會有一個音跑調了。張開紙張,上邊寫了密密麻麻的字。讀著讀著,眼淚決堤似的傾瀉而出,滴滴嗒嗒的灑落在紙張上。紙上的文字以旁觀者角度寫出了中學時期任天翔的悲劇史。
 




她終究明白,為甚麼他永遠保持些許距離,總是有某些話不說。原來,他一直都有竭力抵拒過去陰影。可恨的是自己表現出那些多餘的小動作,令二人戀情毀於一旦。
 
楊頌宜四肢乏力地攤坐在地上,泣不成聲,衣領位置被淚水沾濕透。
 
此時此刻,楊頌宜沒有理會響起鈴聲的電話,任由它響了又停,停了又響。響到某一個𣊬間,楊頌宜稍稍回過神來,應接了電話。
 
「喂?」
 
電話那頭傳來久違、沉穩、帶有磁性的聲調。
 




彷彿觸電一般,楊頌宜全身肌肉抽搐了一下,她不能相信這是事實。
 
「那個⋯⋯生日快樂。」
 
不快樂。一點都不快樂。楊頌宜心裏這麼想著,本來止住的眼淚再次奪出雙眸。
 
「賤人!窮男!醜男!花心蘿葡!逃兵!」楊頌宜連珠發炮的責備任天翔:「為甚麼你不在我身邊⋯⋯」。
 
「如果我在妳身邊的話,我可以要一個願望嗎?」
 
「可以⋯⋯可以⋯⋯甚麼都可以⋯⋯」楊頌宜崩潰的說道。
 
「那麼妳在家的話,可以從客廳大窗看出來嗎?如果不在⋯⋯」
 
未待任天翔說完,楊頌宜立刻奪出房間,打開窗子探出頭來。在樓下大堂外,站著一個男人,手持電話貼近耳邊。她二話不說穿起「人字拖」,草草關上大門跑走家門,死命地不斷按壓升降機的按鈕,嘴上不停催促升降機。




 
輸也好,贏也好,被人閒言閒語也好,被標籤橫刀奪愛也好,任天翔就是想要向楊頌宜表達愛意。他向公司請假,特意在楊頌宜生日前一天乘撘飛機回到香港。
 
衝出大堂,楊頌宜直奔向張開雙臂的任天翔,二人懶理身旁其他人的反應,忘我地交頭接吻,盡情地纏綿,讓雙唇及舌頭代替一切話語,訴說被這段迂迴曲折戀情折磨的委屈、非筆墨能夠形容的情愫。二人使勁的相擁彼此,使勁得雙臂發酸都不願意放手,生怕又再一次錯失大家。
 
「我的願望是⋯⋯」楊頌宜摀住任天翔的嘴,不讓他說下去。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好好好⋯⋯都依妳的。我買了檸檬及巧克力蛋糕給妳。」任天翔提高左手手上的蛋糕盒子。
 
「但我還沒吃晚飯!」雨後晴天的楊頌宜肚皮咕咕作響。
 
「那我們出發餵飼胖豬?」
 




「從台灣回來的大胖豬?」
 
二人舌頭再次化為利刃,甜蜜地交鋒切磋。不同以往,二人的手再沒空閒著,而是十指緊扣。
 
某擦身而過的路人電話響起鈴聲,是Paloma Faith的Let Your Love Walk In:「Darling I grow weary, please won’t you save me. I’ve closed too many doors, but I wanna let your love walk in tonight. (親愛的我已經倦透,求求你帶我逃離苦海。過去我關上了許多扇心扉,但這夜我希望你的愛進入心內。)」
 
竪日,二人誠懇地向余龍佑道歉及解釋。縱然心有不甘,但二人真誠、坦率的態度至少沒有欺騙他、讓自己蒙在鼓裏。再者神女心屬襄王,說要強搶也沒有辦法。余龍佑跟任天翔握了握手,並由衷祝福他倆,盡顯君子風度。
 
也許他們挨不過三年的任天翔駐守台灣期;也許三年後任何一方會有情變;也許婚後會爭吵不斷⋯⋯沒有人可以保証他們會相伴彼此從教堂走進墳墓。但至少,他們救贖了彼此、愛過彼此,曾經成為彼此的一部份。即使是千百段痛苦回憶,也好比躺在病床時只懂得懊悔,卻翻找不出半點帶有情感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