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從一出生就被視為累贅,從未被疼愛過。當時母親經濟負擔太高,甚至想一度遺棄我。但她還是帶著我能出人頭地的希望,繼續養我。

我上幼稚園的第一天,那是母親第一次看著我笑。她的笑中,帶著無窮無盡的期望,希望我能讀好書。

幼稚園時還算沒問題,沒太多的考試,也沒所謂的分班制度。大家都只是在玩耍而已。

直到小學,我第一次考試,成績出來便是全級最差的一個。我常問同學溫習的秘訣,他們卻都說不用溫習。我的天賦,一開始就與別人差太多了。





第一次拿成績表回家給母親看,她本來的期待,頓時消失,甚至變為怒火。

那天晚上,我被打了一頓。

我開始努力溫習,母親見我這麼努力,也就沒再罵我,甚至再次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我焚膏繼晷地讀書,考出來卻依然是全級最底層的人。

直到小六,仍是如此。

小四時,我第一次看見鋼琴,合唱團的歌聲縱然悅耳,我卻被司琴的表現深深地吸引住。





我向母親說我想學琴,她覺得我或許只是學習不好,或許會有音樂天份,便同意了。

可是,母親沒錢租琴,只能讓我在上課時練習。

我很想不停地彈琴,卻做不到。我想成為那天的司琴那樣的人。

中二時我第一次拿到手機,那是當時最舊款的智能機,性能是最差的,但給我用已經夠了。

畢竟我是這麼無用的存在。





我只要好好彈琴,考好這次八級考試,以後出來賺錢就好了。母親是這麼說的。

我在朋友的推薦下偶爾認識了一套動漫,四月是你的謊言。

男主角…就像是我想成為的存在。

在鋼琴前毫不緊張,與鋼琴在玩耍,與音符在共舞。

我加入了動漫學會,這裡的人人很好,但我不敢接近他們。

渾渾噩噩地升到中四。

我不及格了兩次八級考試。這是第三次報考了,報考費和學習費都很貴,母親說我再不及格就不會讓我學了。但老師教得東西仍然沒有改變,仍是和之前一樣,我覺得,不會及格了。

直到那天,一個中三的男孩坐在學會裡想著東西,我問了問他的煩惱,他說想要融合兩件事。我把我的意見告訴了他,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握著我雙手道謝,便跑著離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遇見那個奇怪的男孩,也是我第一次幫上了人的忙。

一個月後的合唱團比賽,我再次看見了那男孩,不過他這次身在台上,我最嚮往的琴椅上。

毫不緊張,像是與鋼琴在玩耍,與音符在共舞著。

那次合唱,我第一次為台上的人鼓掌。

從那天起,我一直在動漫學會等他。他入了會,肯定會來的。

他叫陳卓然。

幾天後,我終於等到他了,我衝上去抱著他,就如握著救命稻草一般。





他本來不想幫我,我連這最後的希望都沒了,焦急得想要流下淚來。他看見我流淚,便答應了幫我。

他雖然第一印象給我是奇奇怪怪的,但是這麼的優秀,這麼的溫柔,為了互不相識的人的淚水而幫助她。

他有自己的琴室,裡面有一部我夢寐以求的鋼琴,而且還是最美,最夢幻的白色三角琴。

他說他可以教我,還隨我用這部琴練習,而且收費只會是外面的一半。我卻見是我現在學費的兩倍。但他那天的表現是無可置疑的。我沒有告訴他我家的經濟問題,而是自己去求母親。

「你咁冇用,考左兩年八級,燒左幾多錢,仲想我繼續丟錢比你?」母親是這麼說的。

我沒有想過,自己的母親會這麼說。

「我就係咁冇用!」我憤然道。母親也怒了,摑了我一大巴掌。「呢度係我屋企,你出去!出去就唔洗比我鬧!」她我隨手拿起了幾件衣服,放進背包裡便走了出去。

之後,我去找了那個男孩,告訴他我不能學了。





到了他琴室樓下,那看更告訴我他不在,讓我去公園等一下。

我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把臉埋進膝蓋,哭了起來。

我最愛的鋼琴…竟然被自己母親否定我對它的喜愛…

我哭了很久,仍然沒有人來。

我想著自己身上沒錢,又沒朋友,沒可能找到地方可住,無助,不安在我心中擴大,使我更想哭了。

過了許久,我聽見那個男孩的聲音。「搵我咩…」他沒有說完。我還沒整理好心情去和他說話,便繼續哭著。

我感到背上有隻手在輕掃我,安撫我。那隻手,在寒冬之中,是多麼的暖。





那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我哭完了,便打算告訴他我學不了了便離去。但我被他問起,引起我的傷心,便想一次說出所有事,讓自己舒服點。

他一直聆聽著,沒有說什麼。

我說完才發覺自己說得太多了,拿起背包便要去找地方落腳。

「不如你黎我呢度住。」他的聲音就像鐘聲一般在我耳邊迴響。

他把我帶上琴室,說我可以住在這裡。

「我比唔起學費…真係可以比我住?」我問。

「學費都係要收…一口價,一個月10$!」他笑著說。

那笑容,在我的絕望之中,就如驅散黑暗的陽光,照耀著我。

他知道如果不收錢的話我會過不去,還顧及了我的感受。

「多謝你!」真的…很感謝你。

我抱住了眼前這個男孩。

他拍了拍我,讓我放開。

那天之後,我在他的琴室住著,他承諾我四月我一定可以考過八級。

他總是陪著我,不論何時。

在我練琴時,他會認真聽我練習,指出錯誤的位置;在我餓的時候,他會陪我吃晚飯,偶爾我不想下樓,他還會買上來給我吃;打雷時,他會一直在我身邊,抱著我,讓我安心;放假時,我想去玩,他一早便起床陪我;遲到被訓導罵時,他也會和我一起受罰。

每次見到他,聞到他的氣味都會令我十分安心,溫暖。

我還是這麼愛哭,一直認為自己沒用,但他從未介意過我的一無所長,把我視為和他這麼優秀的人平等的人,一直告訴我:多笑。難過的時候,更要笑。他改變著我。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個男孩。

之後我在和他一次外出碰到了母親,她與以往不同,一見面便緊抱著我,還說會答應我所有要求。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母親的關愛。

這都是多虧了他,讓我住了這麼久。

那天晚上,我要走了。

我和他道別時,我站在門外。

我好想…說出一切,說出我對你的感情,說出我真的很愛你,然後深深地吻你一口。

「我會好掛住你…」我低聲道。

他聽不見,把耳朵貼近我。

突然貼得這麼近,我臉上開始發熱,還是做不出我想做的事。

「我會好掛住你部琴!」最後,我是這麼說的。

他微笑了,朝我揮手告別。

我走了。一路上,我還是在流淚。

若是你有曾經喜歡過我,那該多好。若是你我兩情相悅,我或許就能實現吻你這個夢想了。

到最後,我還是這麼沒用,這麼愛哭。

當晚,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思緒亂得很。自己的床此刻像是陌生的環境一般,我想起了那間房間,會充斥著他的氣味的床。

我整晚都睡不著,只有他可以令我安心。

第二天,我一直在學會等他。

就算我再睏,還是十分害怕,十分不習慣,睡不著。

我不能沒有了你啊…卓然。

我也好想可以光明正大地如此稱呼你。

終於,他來了。

我一把捉住他,讓他坐在我旁邊。

這也是我的希望。若有天你能成為我的鄰座,那該多好。

我緊握著他的手,不會再放開了。

我眼睛一黑,便睡著了。

眼睛被陽光刺激到,我張開了眼睛。

一張開眼,便看見門外那美麗的金光照進來,以及和陽光同等耀眼的卓然,正笑著看著我。

這是夢嗎…好幸福。

他說既然我醒了,便要回去了。

可,我不想離開你啊。我便以練琴為由,隨著他去了琴室。

事實上,我哪來的心思練琴?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不用真的成為情侶,只要和你身處同一個地方,已經夠了。

你說,若你曾經喜歡過我,那該多好。

他上了趟廁所,我趁著他在廁所裡時,偷偷拿了幾件他常穿的外套,放在書包裡。

晚飯到了,我吃過後便躺在他之前睡的沙發上。

好安心…

我瞬間便睡著了。

再次醒來,則是被母親的聲音叫醒。

「叫醒佢?叫醒佢用錫既?做睡公主啊而家?」母親是這麼說的。

叫醒我?用親的?

我看著卓然。

你,真的有喜歡過我嗎?

你替我實現了我當時的夢想了嗎?

他看著我。

我向母親說:「我之前冇地方去,係佢收留我,又肯唔收錢教我彈琴,佢係個好人黎架!」

說到這裡,我看了看他。

若你我真的兩情相悅,我也就更容易開口了吧。

「就算佢真係錫左,我都唔介意…」我低聲道,說完自己臉上發熱,低下頭。

母親還說要把我交給她,使得我臉越來越熱,頭也越來越低。

之後我就被母親帶走了。

第二天,我在學會等他。

我真的可以以你的情人身份,出現在你身旁嗎?

他進來了,我緊抱著他。

我不想再放開了,可以嗎?

他拍了拍我,示意我放開。

「我琴晚冇趁你訓著做過啲咩,你可以放心。」他道。

沒有…嗎?什麼也沒有?

「一直以黎,我都當你係我個妹咁,一直都處處照顧你,可能係我將對有個阿妹既渴望投射咗係你身上,因為你就好似一個細路咁,需要人照顧。我亦都覺得你當我係阿哥,但如果我真係令你誤會既話,我向你道歉。」他向我鞠了個躬,如此說道。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

卓然啊…我真的很愛你…

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兄妹之情嗎…

我於你,就如一個需要照顧的小孩而已,根本不配成為你的情人。

我低下頭。

我好想…痛哭。

但你說過的。

要多笑,難過的時候,更要笑。

「我一直都係當你係阿哥咋嘛!」儘管眼裡淚水已經開始打滾,我還是笑著。

「我可唔可以以後都叫你做阿哥?」我問。

這是我一開始的請求而已,只要和你身處同一個地方。

他笑著點了點頭。

卓然…不,哥…你常在我哭泣時,在我身邊安慰我,常常告訴我我不應這麼愛哭,常常告訴我該多笑,難過的時候,也要笑。

如今我做到了啊。就算是與你今生不能相愛,我還是帶著笑容去面對,你說,我這樣是不是終於成長了啊?

之後,我們聊了很多,從第一次見面,我告訴他融合的方法,到之後聊動漫,到之後合唱比賽後我要他當我的鋼琴老師,然後被趕出家裡,在他那裡住,以及之中的點點滴滴。

明明每一秒回憶,都是如此美好。

可是為什麼,我此刻的心這麼痛呢?

這就是愛情吧。

你快樂就好,我願意為你奉獻我的一切。

他睡著了,似乎昨晚睡得不好。

卓然啊,最後再讓我貪心一次吧。讓我實現我那時的夢想吧。

我把我的嘴唇貼在了他的之上。

他的嘴唇是如此的溫暖…

我真的好不捨得就這樣完結。我們的故事就不能延續下去嗎?我不想當你的妹妹啊。我想當你的愛人,甚至讓我繼續當你的朋友,至少不會似現在這般不能改變,還有成為你愛人的機會啊。

你的心中,另有其人吧。

我不貪心,不奢想還可以成為你的愛人,但至少,讓我好好珍惜我這個妹妹的身份,這個可以一直留在你身邊的身份吧。

永別了,卓然…以及喜歡著你,想和你結為伴侶的那個小女孩。

我的淚,止不住地流,流到了他的臉上,沿著他的臉頰流下,成了他的淚。

這是你唯一一次為我流淚吧。

在這裡的,就只剩下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