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話,而是低著頭。

我看了看手錶,一直沒注意時間,原來也八點半了。

我打算讓她平復心情的方法,就是這個時候做的。

我找了找去甲板的路,然後帶她走到甲板。上次坐船也是十幾年前了,那時是就這樣躺在甲板,現在這船不同,還有著以船身為椅背的椅子,坐上去像是乘風破浪一般。

她離開了人群,隨著我坐了下來。





我感到肩膀上一陣重量,原來是她把臉埋了進去。衣袖,似乎濕了一片。

「點解…」她低聲哭著。

「唔係你既錯。」我沒有說出這句話。

說實在的,這句話實在太籠統了。就像你寫閱讀報告,讀後感只有我會推薦給朋友這句話一樣。

抱歉,我不怎麼會比喻。





愛情何來對錯?

我沒有說話,而是借出肩膀讓她挨著。

她由低聲啜泣,越發激動,直至開始嚎啕大哭。

哭了頗久,似乎冷靜下來了。

我看了看手錶,九點過一些了。





這個時間應該會有些風吧,根據我淺薄的地理知識。

果不其然,一陣陣微風吹過,掀起一陣陣浪,船身隨浪輕微搖擺著,就像身處搖籃當中。

不,還是不像之前的感覺。

我以椅借力,輕輕一踢在椅上,坐上了椅子和船身形成的L形上。

「上黎。」我向李樂怡伸出手。

她似乎有些遲疑,但還是捉著我的手上來了。

我躺了下來。她看了看我,也像我一樣躺下。

看著天空,那太陽不再高掛,因而變得一片黑暗的天空之中,只剩那皎月和眾星閃耀著。





看著天空,隨著船身輕微搖擺著,我雙手墊在頭下,就像動漫的男主角一般。這情景讓我心情平靜得很。倒是不知道她怎麼樣。

我看了看左邊,只見她似乎有些暈船,神色不佳。

我坐了起身,也扶了她起來。

暈船就別勉強了,坐著吧。

我用手撥了撥剛才踩過的地方,自覺這樣會比較乾淨。

「sorry啊,我暈暈地,冇得同你一齊訓。」她道。當然,她只是指躺下而已。

「唔緊要啦,睇前面都一樣姐!」我道。





我走到另一端的冰箱,拿了瓶水,打算給她喝。

走回來時,只見她已躺在椅上,臉上帶著痛苦的神情,彷彿快要暈倒一般。

我放下了水,跑到眾人當中。

「唔好意思,有冇人有暈浪丸?」我大喊,為了蓋過嘈吵的談笑聲和唱歌聲。

我此刻不知為何聲音特別大,但也因為聲音太大,導致整船人都看著我。

「我有。」一個中年婦女說著,拿出了手提包裡的暈船藥,打算分開幾顆給我,但我一把搶了過去,奔到甲板。

「喂,喂!」她叫道,我也無暇顧及。

我扶起李樂怡,拿出包裝裡的暈船藥,然後拿起剛才拿的水。





不行,這水冰太久了,太冷了。

我放下了它,拿起了我一開始便拿出來的水,這瓶不是冷的,是常溫。

「食藥。」我把藥和水遞給她,道。

「嗯。」她含糊地回應了一聲,並沒有接過藥。

她手掩著嘴,乾嘔著,眉頭皺得要緊,另一隻手則不停在拍胸口,似乎不是不想吃藥,而是根本吃不了。

「擘大口。」我道。

她似乎無暇思考,張了嘴。





我把一顆暈船藥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然後把水遞到她嘴前,慢慢地倒進去。

此時,一陣頗大的浪打過來,船身搖了搖,不算激烈,但也比平時大得多。

她一暈,已進嘴的水全都吐了出來,還隨著些少嘔吐物,吐在了我衣袖上。

我見她把藥也吐了出來,也無暇管衣服了,直接脫下在外面的校褸,盤住吐出來的水,以免弄髒船,然後馬上再拿了一顆藥,再餵了她一次。

我見她喉嚨動了,確認她吞下去了,才鬆了一口氣。

我拿著校褸,正打算回去歸還暈船藥,才發現所有人都正透過玻璃看著我。看來是我剛才問誰有暈船藥時太大聲,他們以為有什麼事,才會看著我吧。

我還是走了回去,把暈船藥還給剛才那個婦女。「唔該曬。」我道。

「唔洗。」她笑道。「有你咁緊張佢既人做佢男朋友,佢真係幸福。」

我臉上一熱,急忙揮著手解釋:「佢唔係我女朋友啊!」

所有人一見我這樣,都笑了。而我臉上則更熱了。

此時,一個…水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反正就是船上的工作人員,負責開船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頭,那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看起來就像一般大學生一樣的男人,正帶著深意地笑著看我。「件衫攞黎,我幫你整乾淨佢啦。」

我愣了愣,幾秒後才反應過來,說:「唔該。」

我走回甲板,查看李樂怡的情況。

「你好啲未?」我問。

「嗯。」她喝著我剛才給她餵藥的水,道。

她放下了水瓶,笑著看我。

「唔該你。」

「唔洗,舉手之勞姐。」我道。

不過這還真是夠尷尬的了。

她還皺著眉,唉聲嘆氣著。

「做咩?」我問。

「可惜,就算你帶我黎平復心情,我都係得唔出答案。」她低著頭,道。

「仲有乜野煩住你?」

「我都係覺得…呢個世界唔值得活。」她抬起頭,凝望著天空。

我也抬頭了。

「你所見到既天空,係咪一片黑暗?」我問。

「係。」她縱不解我這問題的意義,仍然答道。

「我所見到既天空都係。既然你同我望既係同一片天,你點會見唔到我見到既野?唔通你見唔到,天空之上仍有照住你既月亮,同埋感受到佢之後既太陽咩?」

「黑夜並唔係結束,而係另一個黎明之前。個天越黑,代表你越近黎明,唔係一件好事黎咩?」

「每個人都經歷過黑夜,但有人撐過,有人撐唔過。撐過既人,有自己既目標,有堅強既意志力。但自己一個人撐唔過既人,並唔代表佢唔會見到黎明。因為,佢身邊可以有同佢一齊撐住黑夜既人。」

「你唔係一個對自己目標十分清楚既人,意志力都唔比常人堅定好多,但你有朋友。」

「但…」我說到這裡,她想要說話。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

「就算你身邊既朋友冇一個明白你,冇一個肯幫你,我都唔會比你講出『世界排斥我』呢啲說話。」

「因為,我會一直喺你身邊。」

「直到,你見到黎明。」

她看著我,在船的燈光照耀下,她的眼睛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那是因為,當中有淚。

眼淚如流星般劃過她的臉頰,彷彿變成了願望,變成了她臉上的笑意。

「你話唔會離開我,勾手指尾丫!」她笑著伸出小指。

我也笑了。

我伸出小指,和她打了個勾,再把彼此的大拇指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