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中篇小說): 25
看著她進了大樓門口,我便開了車上大橋,越開越快,時速80...85...90...
「你已經超速了。」加代子說。
我摘下耳背的加代子,掉到車箱後面。
下了橋,半夜的大直路一輛車都沒有,我繼續加速,100...110...120....
不要問當刻正在想甚麼,當刻的我,腦袋其實一片空白,只剩下情緒,滿滿的情緒,失落的情緒,憤怒的情緒,傷心的情緒,悔恨的情緒,還有很多很多我形容不了的情緒,全都一併湧上來。
直到,我突然看到對頭車的車燈,我把方向軚大幅度地扭左,我感覺到車子在馬路上轉了兩個圈。
最後,在路肩停下。
車子的前方,剛好是大海。
我下了車,坐在海邊,坐了,很久,很久。
我回到車上,把加代子再次戴上車朵。
我開口問加代子,「在賭場的高額德州撲克中,要賺到一百萬首期需要多久。」
「這個暫時很難給出準確答案,要到賭場實際測試一段時間才知道。」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我不建議這樣做,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差,應該先回家休息。」
但我,還是直接開車去了賭場。
坐上德州撲克的賭枱,心跳加速,腳也不受控地抖。
這種感覺,久違了。
上次坐在賭枱上,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音樂,「我認為此刻聽一點柔和的音樂,會對你控制心情有不少幫助。」
開始後一段時間,我接近每一把都不打。這也是我跟加代子約好的,因為我們都認為應該先讓生理及心理先適應好。
大約兩個小時後,我用口型對加代子說,「好了。」
下一把到我手上的,是一隻紅心A跟一隻紅心10,我在大盲位跟注了,
公共牌是紅心k、梅花A及梅花j。
加代子:「你現在一對A,出多一隻A變三條的可能性是6%,追到蛇的幾率只有15%,追到花的可能性只有5%,而且共公牌有兩隻梅花,對你很不利。你在前位,位置很差。你應該下注3份2個池底,立刻贏下這一鋪。」
在加代子說這番話前,其實我也打算下一個大注,但在思考上沒有那麼準確。
我也故作思考,10秒左右後下注大半個池底,對方棄牌。
在接下來的的四個小時,我都跟著加代子的分析去玩。我的籌碼緩慢地增加,由當初的一萬元增加到一萬三千多,這是個非常不錯的升幅。去廁所與加代子相量一番後,我們決定改變打法,由當初的「緊兇」變成「鬆兇」,即打比的牌比之前更多,打得更積極。
在加代子的幫助下,鬆兇的打法令我們的進帳多了很多。
時間一個鐘一個鐘地過去,賭枱上的人也換了不少。
在其中一鋪牌時,我口中說raise 500,但我只拋了個50元的籌碼出去,派牌的荷官說如果只拋了個50元籌碼出去,就只能raise 50元。
我的對手嘴角揚了一下,因為這樣就等於給對方一張免費牌看。
完了這鋪後,加代子對我說,「你已經連續打牌5小時了,雖然你只是一直聽我示指行動,腦袋不必自己高度集中思考。但身體也不能撐太久,你認為開離會更好。」
我對著空氣說了「好吧兩個字,大家都好奇望著我。」
我尷尬地笑了笑了,然後拿起籌碼離開。
走出賭場,望一望手錶,凌晨四點十六分。
加代子,「以我們最後以鬆兇的狀態來打的話,我們平均一個小時可以賺1500,如果平均每日玩11小時,五年後就有三千兩百八十五萬,可以買到三間一千萬的樓,然後靠收租退休。如果我們之後升到較高額的枱玩,可以降低每日打牌的時間,但我預計也必須每日投放8小時。所以你也必須辭掉你原本的工作,全職玩德州撲克。」
「都是那一句…」
突然有隻手從背後拍我。
我擰轉身,看到一位長頭髮的女生,年齡跟我差不多,身形嬌小。我認得她,她是剛才跟我同枱玩了幾個小時的女生,而且,我對她的印象特別深。
對她印象特別深,並非因為她的打牌技術很厲害,在剛才的幾個小時,她沒有贏錢,但也沒有輸錢,就一直平穩地待在場上,不過不失。但我,仍會不時望過去,因為,她的身材,很好。而且她穿的是黑色直條紋,比較緊身的衣服,也令她的身材特別耀眼。
現在才發現,她的下身是一條超短的迷利裙。此刻,我的眼睛控制不住的停留在她的大腿上。
這是她在德州撲克枱上的戰術之一?讓我這類男性對方分心?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加代子一直給指示,與這個女生對抗,我的思考速度會慢一些。
記得之前打算跟紫千去墾丁,所以她出發前要去買新泳衣。我陪她去揀泳衣時,她拿起一件又一件泳衣問我意見。其實,紫千已經沒有揀那些性感的三點式,但她選的每一個款式,我都覺得露太多,全都著實接受不了。最終,我們因為這件事吵起來。
這不是第一次我們因為她的穿著而吵架,我平時也極度不滿她穿一字膊,討厭她穿背心熱褲之類,背脊多露一點或露bar帶也接受不了。然後她就會抱怨說很多衣服都不能買。當然,我有我的抱怨,她並不全都理會。
本人並非思想保守,我認為這年代,東方人穿得如西方般的少布,其實沒有所謂。而且我絕對歡迎別人的女朋友穿得盡可能的少,著得盡可能的性感。希望別的女生去海灘時,最好全都著三點式。但,我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朋友著得太少。
但我與紫千出街時,如果有個穿著清涼的女生經過,我的瞳孔會跟著移動。如果剛好在前方,我會定眼地望。紫千發現後便會大力拍我,然後大聲說:「望夠未。」那音量,我肯定前方的清涼女生會聽到。有些她會裝作若無其事,有些她會擰轉頭望一望。當刻的我,會覺得尷尬非常。但思前想後,我為何要尷尬?
男生望低胸長腿,俗稱好色。但在於我的角度,那叫賞美。欣賞女生的美,就好像你入到美術館欣賞梵高的星空一樣。然而,在書展買寫真,叫低俗。在書法展看書法,叫高雅。同是賞美之行為,有何不同。你用低俗的角度評論我風雅的賞美行徑,那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說某某男韓星很帥,我就沒有覺得你正在用低級低俗好色等的心態去欣賞他們。
不是每位女生都是為了別人才打扮,但我知道有一部份是。如果她打扮是希望得到旁人的注意,那麼,我用友善、禮貌及高雅的目光注視她,就像你入場欣賞電影。票房,令一眾台前幕後願意繼續創作。望女生,讓她們更樂意把自己裝扮得更漂亮,讓世界更美麗,也是對創作者及打扮者的尊重,何樂而不為。別再用那庸俗不堪的眼光批評我們這些懂得賞美的男生。
「你剛才很厲害,你為何能如此穩定地做好每一個決定?」那個女生說。
我回過神來,思考著如何回應她。其實,在德州撲克的世界裡有番說話都挺出名,大意是,你是從別人犯錯中賺錢,即你只是做好每一個決定,就是長期贏錢。
「呃…你其實只要穩定好自己的情緒就可以。」我尷尬地笑著答。
女生點了點頭。
空氣突然安靜了。
然後女生猶疑地問,「可以請你飲東西嗎?我想了解更多你是如何穩定自己的情緒。」
我們去了賭場旁邊的sky21,這是澳門一間相當有氣氛的酒吧。
我們坐在戶外的位置,這張桌子可以望到觀光塔及亮了燈的大橋。
女生的名字是賜絲,她一坐下來,就開始追問著有關德州撲克的事情。原來她是大約一年前開始接觸德州撲克。
「只接觸德州撲克一年,但你剛才竟然可以在老手如雲的賭場內做到無輸無贏,算是非常厲害。」我說。
「其實這一年,我看了很多書,也花了很多時間去了解德州撲克的數學原理。」
「有關德州撲克的數學,非常非常難,也很煩人,我也是玩到第三年才認真去了解。」
「那有點不同,我大學是讀會計的,所以理解那些學數原理時,我會比一般人多了點優勢。而且我覺得德州撲克那極複雜的數學原理相當迷人,我當初也是被這些極複雜的數學原理所吸引。」
「讀會計,那的確是個優勢,很多世界上最頂尖的德州撲克選手,都是數學系出身。人們常說他們的大腦就像電腦一般。」
「其實跟據數學原理,在每一把牌上做一個最好的決定,其實不難。難就難在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緒,因為有些牌局,雖然在數學上贏的概率很低,但就是想博一博。而且因為大腦要理性地高速運算,同時也要高度控制好自己的感性,我覺得很難惹。」
我也覺得很難,不是有加代子的幫忙,我根本做不得。我不懂接下去了,也只是轉移話題。
我呷了一口酒,「你大學讀會計,那你做甚麼的?」
「會計老師。」
我定眼望著她。
賜絲尷尬地笑著說,「我也知道你會覺得很奇怪,一個老師竟然會沉迷德撲克。」
我立刻回過神來,「不是呀,其實我也是老師,中文老師。」
我定了眼,是因為我以為她是做賭場公關之類的工作,如此漂亮的會計老師,我倒是第一次見。
「如此漂亮的會計老師,一定很受男學生歡迎。」我竟不自覺地衝口而出,說完有點後悔。
賜絲很甜地笑了笑,「對呀,而且我教的是男校,同事們經常開玩笑地抱怨,那些初中的小男生對我,比對其他老師好。其實也不是啦,我返工的時候,不花妝,穿制服,其實不太好看。」
然後她拿出了電話,從我對面坐到我旁邊。靠過來,把她facebook上的相滑給我看。
雖然她嘴裡說著「不太好看」,但我覺得她穿制服時更吸引。
但看了兩三張之後,我根本不能集中精神繼續看下去。因為她已經不單是膊頭及手臂緊貼著我,有感受到有一點點胸也緊貼著我的手臂。我眼角向下望,得到証實了。也在同時,我看到她原本就有點短的裙,歪著坐時,更扯高了一點。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很快,我吐了口氣,試著平伏心情。
那晚,我們由德州撲克,一直傾到老師的工作,一直傾到私生活。
然後談到她喜歡到「戀愛電影館」看戲。本人捫心也很文青,但,戀愛電影館的戲,大多都很悶太文藝太沉重,很不商業。
所謂商業電影,在網上找了個不錯的定義,「商業片是相對藝術片和紀實片而言的。指的是以票房收益為最高目的、迎合大眾口味和欣賞水準的影片。商業片集合了多種商業元素,比如說當紅明星、知名度高的導演、複雜的特效、大的投資、大規模的宣傳、甚麼全國甚至全球同步上映等等等等。」
商業電影不一定都沒有深度與營養,但,就算是沒有深度的商業片,本人也會進場。銀河守護隊是一例,看完沒有值得思考的地方,但看的過程就非常開心。特別是第二集的節奏,輕鬆幽默。原本壞透的心情,也被小樹仔逗得開懷大笑。
早陣子,在雜貨店看到一隻很可愛的比卡超公仔,花了幾十蚊買了下來放到教務處的枱頭。從前,不會這樣做,覺得毫無用途,又浪費錢。但偶爾望到牠,會令我會心微笑。
看商業電影,似乎是一件沒有意義又浪費時間浪費金錢的事。是嗎,曾經,尋找過人生意義,一番波折後所找到的答案是︰人生,原來沒有意義。如果人生沒有意義,那麼,享受生活,便是每天最重要的事。看破,才是文青的最高境界。
離開時,我跟她輕輕的道別了,也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
回到家,想在facebook寫下這件事情,但又怕讓紫千﹑學生﹑家長或同事知道我進賭場或跟女生單獨食飯。
回想早幾天,有位資資資深同事約我食飯,當刻有點受寵若驚。今天出來時,還多了位人緣廣得奇葩的同事。長長的中午飯後,百感交集,很想寫點東西,但,似乎無一可於臉書上著墨。
本人是一位老師,不少學生跟我聊天後,結束時總補上一句︰不要寫上facebook。我當然首肯,也會恪守,本人有道義的。同事沒直說,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寫。由我決定接受第一個學生作為facebook朋友時,就有心理準備,這個社交平台不能像從前般肆意。到現在,滿滿的學生同事家長。作為一個正常人,也要為自己的言論負責,更何況我的老師身份。
藤井樹在「貓空愛情故事」說感覺會滿,所以需要寫作。認同非常,情感漲滿時,不寫出來,心靈會便秘,極不舒暢。某同事建議︰於網絡匿名寫好了。本人大學年代曾匿名地寫過網絡小說。感覺如何?當時的我很認真地寫,也很認真地與陌生的讀者交流。但寫著寫著,傾著傾著,那種熟識的虛無感又出現。這種虛無感,在本人初二時第一次出現。當時我沉迷online game,有天突然覺得,在這個虛擬世界中等級再高,也帶不出現實世界,在網絡上認識的陌生朋友,也會悄悄地逐個消失,好像不曾存在過。就差不多這感覺,於是,把那個匿名寫作的帳號刪掉了,回到現實世界中繼續寫,用真實的facebook身份繼續寫著真實的生活感受,一路走來,也確實的感受到有一些能理解或明瞭我的「真實」朋友。
不能寫的,就抱起貓貓述說好了,希望牠們就幫忙保守祕密。未養貓前,在電視上看到這些情節會覺得很智障。
而且很多時夜晚寫完文,第二朝醒來,都會把昨晚的文章刪掉。
例如寫過一篇有關三個大過應否勸退的文章,其實在發佈後的11分鐘,就應該要刪掉,但寫完的當刻有點情緒,還是決定不刪。隔天看到一堆留言,很想回覆,又放棄了。韓寒是我最喜歡的作家,每隔一段時間,我便會把他的書再看一次。但這次拿起他的書,看到批評教育的部份,突然覺得很膚淺。因為他寫的內容,很多都只是個人感受及猜測,沒有調查數據支持,沒有相關研究支持。我認為在這個科學年代,通過「實證」的才算事實,不然一切都是屁話。回到我寫的那篇文章,我事後找不著相關的研究資料,想,假如將來真有人就這個問題進行研究,而最後得出了的結論是︰「操行差的學生轉到校風較差的學校對他們的成長更有利。」那麼,早兩天我寫的文字,就為身邊人帶來了錯誤的觀念,為害社會。我明白作家跟學者於文字上的運用有別,但,我暫未能準確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有些文章,會對工作可能會有點影響。有些文章,會令朋友對號入座了。這不是頭一回,女朋友﹑朋友﹑同事﹑學生等都經常在我的文字中錯誤地對號入座。正面的內容還好,若是負面的,就可能會傷害別人,破壞了大家之間的關係。有些對號入座後的人,會直接跟你說,那還好,我可以解釋。但有些卻不會,後來才得知,原來牠一直憋在心裡。我知道即使誤會化解後,心結仍會存在。再強調一下好了,本人打從心眼就是個挺不錯的人,很多事情上,我偏向於討厭自己,而不是別人,也很難打從心底地討厭一個人。
這些年就一邊寫,一邊刪。寫著寫著,中途偶會停下問自己,我到底該寫甚麼?每一次的答案都比較接近︰我希望自己的文字,能為世界帶來快樂,能為自己帶來快樂。至少,不會為害社會,不會傷害身邊人,更不應傷害自己,不應在發佈後令自己苦悶著應否刪掉。人生,沒有比快樂更重要的事,這是我的做人宗旨。我的文字,也應如此,工作太累,也不想業餘的興趣也很大壓力。文字,就放到風花雪月,談笑風生,花前月下的位置。醉酒當歌,人生幾何,一輩子短暫得有點可悲,何必太認真。
最後,還是關上了facebook,打開youtube,再拿出作文,一邊聽歌一邊改。
老師不似其他工作,為老闆為公司投入半生青春後,離開時回首蕭瑟處,發現帶不走一片風彩。老師的付出,就是學生的收獲,偶爾看到校友回來探望老師,畫面挺感慨。你所做的一切看似無形,實則很有型。
我數一數手指,入行時教初一,他們要成為校友,最快就六年後,要大學畢業,就十年後。想,那一片片雲彩回來時,本人應該接近不惑之年,枱頭的比卡超公仔應該收起了,像其他老師般換上家中犬兒的可愛照片。寒暄後,你述說著當社會新鮮人的感受,然後開始懷緬校園生活。又或是,你已經拖著小朋友回來,吩咐那個站不穩的小孩喊我師公。閒談間,當年中文堂與測驗題目都在記憶中煙消雲散,只記得,我教過你,在你人生中出現過一段時間。但,這就足夠我們成為一輩子的朋友。
於是,每天晚上窩在家改功課時,就不斷洗腦對自己說︰老師是靈魂建築師呀…用生命影響生命呀…自我犧牲去春風化雨呀…我應該把自己釘在十字架上呀……
第二天返學校前,我先去了學校附近的m記交收。呃,我除了是中文老師,課餘也會帶校園電視台。我有部私人的相機,在校園電視台開始時,就放著讓學生用。電視台新的一批器材回來了,我覺得這部相機已經沒用,便賣掉了。有些學生似乎很惋惜,原因是,這部相機陪他們拍過很多短片,有感情。
賣掉那部相機時,也有點心痛。但,不是因為太多回憶,而是,只能用原價的三份一賣出,好像有點不值。這部相機也陪我拍過很多相片及短片,然而,對於物品,我沒太多感情。特別是電子產品,今天不賣,明天就再便宜多幾塊。
記得小時候,我經常不食早餐,用生命買了部gameboy,食飯上廁所都把玩著,但有天,玩膩了,就跑去泉碧商場賣掉。我沒有收集物品的興趣,玩膩了,放著也沒用,不如賣些錢再入貨。NDS﹑PSP﹑3DNS﹑online game帳號﹑車﹑電腦﹑書﹑家電等的下場也差不多。電話也一樣,舊電話能買個三百蚊就三百蚊,用三百蚊買個新耳機不更好。
這年代,一切都太快,太吸引,來不及悼念,新寵又上市。人與事皆一樣,來去匆匆,沒必要讓自己盤旋於回憶殿堂。拍張遺照,擁有過便好了。
早上沒有堂,就換了運動衫到學校的健身房,一直對肌肉沒有迷戀,突然覺得雷神很帥,就扚起心肝去健身。嗯,我不是住豪宅,沒有會所,幸好學校有堆健身器材,免費,會所都要收你每次二十蚊。
以學校作為工作地點,真心不錯。你做到頭昏腦脹,可以走出操場或上體育館射波,偶爾會有波友。怕出汗,有幾張十年按摩椅,電腦室有結他電子琴,要鋼琴可以拍卡進音樂室。環科室有一堆動物,本人偶爾會進去玩兔仔。閒著可靠著欄杆跟學生聊天,要安靜,也有個天台讓你吹吹風看日落。
進過一些行業,你每天就困在一個小籠裡,只擁有一張辦公桌,做到累只能上facebook,娛樂設備就是茶水間那部共用咖啡機。大賭場比較好,記得第一次從威尼斯的員工走廊進去,看到乒乓球枱﹑桌球枱﹑電腦室等,就覺得很神奇。但跟整間學校對比,也是差很遠,我認為校園比堪稱最讓人羨慕的google工作環境更好。老師,單就工作地點而言,還算不賴。
學校的健身房在排球場旁,而排球場中午會變身幼稚園飯堂。做完GYM,也剛巧碰上小朋友派完飯,校工就會招手叫我飲湯。其實,我很喜歡飲湯。外食時,都會叫例湯,朋友說味精湯而已。嗯,我知道。但一個人住一個人煮一個人份,很痛苦。大多食外賣,偶爾下廚也不可能煲一鍋湯。湯,是家的感覺。拿著手中的青紅蘿白粟米豬骨味精湯,想,非在這間學校畢業,進來也未到兩年,但這裡,確實給了我家的感覺。
因為校園電視台的關係,需出席不少校內活動,也經常走訪各部門或科組之間。本人堅信,我是最快融入這間學校的非校友老師。接觸的同事並不少,然後發現,大家都對我很好。想,是甚麼原因?因為我帥?但男同事都對我不錯。因為工作關係?我跟放飯阿姨也沒有工作關係。因為我對人好?嗯…任何人找我幫忙,本人從不推卻,做得完善與否就另一會事,這個原因較合理。因為同事都受過高等教育?記得初進教育界,有一﹑兩次,其實我不知道大佬剛把我「罵」完。因為其他行業的老闆罵我時,有的會請本人媽媽出來,有的會直接闔府統請。
因為本人較外向?嗯,本人一點不外向,享受與別人相處,更享受獨處。享受一個人射波,享受在教務處插著耳機工作,享受獨自待在幼稚園區﹑健身房外的小陽台或電腦室旁的欄杆,靜靜的看著學生在操場練波,靜靜的看著家長陪小朋友玩,靜靜的看著夜幕升起,看著,操場上的大燈一盞盞地打開。知道有些人害怕獨處,害怕別人的眼光,害怕面對自己。然而,唯有獨處,才能與心靈對話。嗯,這份性格,令我自覺不是個外向的人。大多是同事主動走來吹水或約食飯之類。
想著想著,頭昏腦脹。或許,是我想太多了,大家對我好,應該只是因為我帥而已,這理由不錯。我拿完湯,姨姨叫我食埋飯。月尾很窮,很吸引,但婉拒了,感覺有點過份。嗯…窮人應該厚顏一點的。
再多等了一會,那三位學生便上到來健身房。因為健身房中午通常沒有人用,健身房又剛好沒有人用,所以我們打算這個月都有這兒練舞。
為何練舞?因為「色彩舞台」。
「色彩舞台」,簡單來說,就是個類似全美一叮的才藝比賽,也是校園電視台舉辦的比賽。上年才是第一屆,當時的畫面還是挺深刻的。
自問見過風浪,但對於籌備多時的明天,腳趾尾仍是有點發抖。
話說當時我要學生每組寫一份活動計劃書,「色彩舞台」的初稿便在其中誕生了。當日我拿著計劃書,在教務處枱頭思索了很久,判斷著︰本人入職才一年…校園電視台成立才一年…是時候了嗎?電視台九成學生只是初二…而且對於舉辦大型比賽…大家都可說是零經驗…三十分鐘過後,拍案了,我相信學生,我相信自己,我相信自己相信學生,我相信學生相信自己。現在回想,真有點沙膽,但,總要踏出第一步。
當初只有幾個學生寫這份計劃書,而最後出席的工作人員,超過三十人。定賽制﹑拍宣傳片﹑海報﹑安排報名﹑請評判﹑請表演嘉賓﹑租場﹑聯絡工作﹑燈光﹑音樂﹑拍攝﹑獎狀﹑計分﹑司儀等等等等……
在比賽前一天,我跟自己說,無論明天如何,這次比賽都算成功了。因為,電視台踏出了很重要的第一步,這一步,真如嬰兒學行般,跌跌撞撞,有笑有淚,有血有汗,不容易,嗯,部份學生這刻仍在為明天準備中。
最後,完了比賽,我叫所有幫忙的學生落電腦室留一會,因為,我想非常認真地說一句︰thank you。怎料,當我踏入電腦室時,他們一起多謝我。那一刻,我…我…我頭昏腦脹,沒反應過來。但剛才獨自歸家時,情緒便來了。
唱歌﹑跳舞﹑歌劇﹑band﹑嘻哈﹑書法﹑棟篤笑……有些參者上台時,我與工作人員都傻眼了,太強。我拍過校內大大小小的活動,我能客觀地說,「色彩舞台」,不論入場觀眾﹑表演者質素﹑現場氣氛﹑比賽流暢度等等,真心不遜色。嗯,我用「不遜色」這三個字,其實謙虛了。
不遜色的,除了是參賽者外,更重要是有堆神級台前幕後。神級,認真不浮誇,我們有個神級美術人員,獨單設計好整個舞台的海報﹑動態背景﹑參賽者相等,這陣子,他天天被追殺交貨。而兩個神級司儀,不但能帶動全場氣氛,剛才突然要幫忙拖點時間,兩個大隻佬就靠把口撐下去。幕後,我一個人怎做得來,兩個高中生如神仙下凡般幫忙帶著一群初二生,而一群初二學生更神,嗯,我要強調是初二,因為他們的工作能力超出了初二,本人初二時就不可能單獨扛下聯絡全部參賽者及安排run down的任務。當然,還有堆神級同事,幫了很大忙,今天,才發現自己朋友不少。
比賽尾段,負責前台催場的學生走來對我說︰參賽者問會否有下一屆?我不猶疑地答︰有。那一刻的我在想,這個舞台,不能否認會列入我的個人成績表中,但看到參賽者很享受這個舞台,觀眾看得開心,連工作人員亦樂在其中,都說了,老師是心理最平衡的工作,我的任何付出都能扯上「很有意義」四個字。
晚上還是會繼續抽時間在賭場玩,但星期日都一定騰出時間陪紫千。
因為澳門大細太悶,最近多了到珠海的華發商都﹑富華里或揚名廣場等地方玩。用澳門身份証過關,其實不太需要排隊。出了關口,坐的士就二十至三十元,還好。但在截的士的過程中,確實體驗盡內陸文化。
你在地下商場那的士站排隊,人龍總是很長。排隊不是問題,問題是你在排隊時看到的畫面。那些的士司機在隊尾放下客人,有些在隊尾或甚沒有排隊內地朋友就直接走到車旁跟司機對話。有些與司機在對話後,就直接讓他們上車。有些對話後,司機會拒絕讓他們上車,但拒絕後,的士並沒有快速開到站頭,而是緩慢地在隊列中慢駛。有些正在排隊的人會主動跟司機對話幾句,有時是司機向那些拿著大型行李箱的人對話。
不難幻想到他們的對話內容及司機的目的,與其中一位司機對話後,也証實了我的想法。有些的士司機,是想找一些長途客人,最好去程的路通暢非常。機場就是個好的選擇,所以司機會主動問那些拿著行李箱的人。有些司機則想去一些熱門的地方,這樣,他們就在路上便可找其他人併車。甚麼意思?就是如果只有一位客人上車,那車內就餘下三個空位,如果上車的客人去的地點熱門,就可以路上多找兩﹑三個同路客,多賺一點。有些司機則是截客的過程中,等待會直接多付一點車資的客人。
反正,那些司機放下道德底線的目的,就是希望多賺一點。但在我眼中,他們,就確實只多賺了「一點」。冒著犯法的危險,讓道德良知往後拋,也賺不了多少。如果想賺錢,就有點大志吧,增值自己,往社會上層移動,才是真正法門。在路邊鼠竊狗偷,效益不大。
地方髒﹑煙民多﹑人民素質差…
但也不是全部內地同胞都是這樣,記得上一次去西安,完全改變了我對大陸的感覺。
我住的酒店位於曲江,這裡的車會在斑馬線前停下來讓行人,地上幾乎沒有垃圾,在街上抽煙的人也不多。進到食店,大部份的員店都很親切,跟你有說有笑。以上種種體驗,我與同行的朋友都感到很驚訝。
後來聽當地人說,我們住的這一塊,算是高級住宅區。嗯,其實我也留意到,附近的住宅都看似挺高級的。在高尚住宅區的人素質都比較高,即有錢人的素質都比較高?我對內地有錢的印象其實不太好,可能是因為住在澳門這個賭城的關係,我能接觸到的有錢人,都是肥頭大耳,衣著及談吐皆沒有品味,而且沈迷賭博,也經常出入那些稱作桑拿的色情場所等等。
或許,我在澳門所見的,是最差的一批有錢人,他們可能是那些政府突然收地而一夜暴富的土豪。試理智地思考一下,能成為有錢人,應該都屬高知識份子,高知識份子受過高等教育,受過高等教育,會有比較高的公民意識及個人修養的可能性便大增。嗯,這樣的推論很合理,所以眼下的曲江讓我大為震驚。
同胞的質素,在世界上可自算是相當有名。改變,唯有依靠提高教育水平,但教育卻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迷了很久的路,終於來到我們的目的地,一間以露營為主題的餐廳,內裡放著一些裝飾用的帳篷、露營燈、木枱等,但那些裝飾,並沒有令我有露營的感覺。
記得第一次露營,是在香港。我與一位朋友打算用幾天時間征服麥理浩徑。這條行山徑全長約100公里,共分為十段。東部的西貢到至西部的屯門,途經大浪灣﹑馬鞍山﹑獅子山﹑大帽山等。
第一天的晚上,我們到了一個適合露營的沙灘,我忘記了那是茄浪灣還是大浪灣,反正,比澳門的黑沙漂亮很多。然後我們找了個位置札起帳篷,畢竟是第一次,我們都花了很多時間,把帳篷架穩後,天已入黑。我坐在帳篷前環視四周,沙灘上還有十個帳篷,但他們好像全都是外國人,左邊是一群年青人圍著一個小火爐,拿著啤酒聊天,右邊一個爸爸跟一個大約四歲的小朋友,爸爸與小朋友正在石頭堆中生火,感覺,挺溫馨,想,我將來也要帶小朋友來體驗。朋友從帳篷走出來,我們就躺在沙灘上,望著滿天星斗,聽著有節奏的海浪聲,開始天南地北地聊起來。
這,才是真正露營的感覺,跟開著冷氣的露營主題cafe差很遠。
然後紫千望著四周的風景相,問,「復活節去哪?」
我們只是有幾天的假期,就會想飛,過去幾年也一直是這樣。我們去過很多地方,亞洲的大城市基本都跑過了,這兩年,開始轉戰一些次要的旅遊城市。
上年暑假去了日本鹿兒島,我跟女朋友都愛上了那個地方。島兒島對比東京及大阪,這兒幾乎沒有高樓大廈,也只有一個小型的商場。雖然是八月份是旅遊旺季,但旅客量似乎不多,就連主要的旅遊景點,也沒有多人到要排隊,甚至可以用人煙稀少去形容。就是因為這些原因,令我們覺得這座城市很舒服,這才是放假的節奏。
剛過去的暑假,我與女朋友去了高雄,同樣,對比台北的熱鬧,我們更愛高雄的悠閒。這城市,甚至令到我與女朋友都跟著悠閒起來。以前,我們會為每一天安排好密密麻麻的行程,然後一早起床跑到各個景點。這一次,我們每天都睡到中午,原本安排的景點及行程都一一放棄掉。反而經常悠閒地在所住的鹽埕區漫無目的地逛,路過電影院,也隨心地選一套戲看。我們看了「與神同行」﹑「蠟筆小新電影:功夫小子之拉麵大亂鬥」及「巨齒鯊」,短短一個星期竟看了三套戲。
但,這才是真的放假節奏,不錯。
「但我們不是要存錢嗎?」我說。
紫千扁起了嘴,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放假時看著朋友在IG或facebook打卡,而自己就窩在澳門。
我見她如此不開心,於是我把湯匙當咪的遞過去,「在我們買樓及結婚後,你最想去哪個國家洞蜜月?」
幻想與期待,也是涯過短暫痛苦的好方法,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但她最後好像死了…
紫千興致勃勃地思考著,「冰島吧,我有些朋友去了,那兒的風景真的超靚…」
「還有呢?」
「巴黎吧,但巴黎的治安好像很差…倫敦好了,最近也很喜歡英倫風的衫。」
就這樣,我們一整晚都在聊將來洞蜜月要去哪。
送紫千回家後,我沒有去賭場,反而立刻回家就寢了,因為,第二朝要跑半馬。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在朝早見賜絲。
我們一起在起點線拉根熱身。
今年銀河國際馬拉松,我報了半程馬拉松。
之前在聊天的過程,知道賜絲也報了半馬。知道的時候,我也有點愕然,因為在我身邊,很少會跑步的女性朋友,紫千接近完全不做運動。而賜絲不但能跑步,甚至能夠跑到半馬。
從小到大都喜歡運動,但出來工作後,朋友就很難約,自己的工作時間也很亂,因而漸漸開始以前挺討厭的跑步及健身。跑步及健身,是孤獨的運動,但隨時隨地,方便非常。
我平時練習就五公里左右,這半年也開始跑一些十公里左右的跑步活動,例如明愛慈善跑或關愛陪伴跑。但半程馬拉松,二十一公里,著實未挑戰過這長度。
在開跑的開首十公里,其實狀態還好,但往後的每一公里,都痛苦非常。很多次,我都想停下來休息一會。但望一望手表,要在限時兩個半鐘頭內完成,以我現在的速度,是剛好而已。而且賜絲也在旁邊,我不能比她遜,會很丟臉。
在十五公里時要上西灣橋的斜路,在那條科路上,很多跑手都是行上去的,我也不例外,但逼自己行快一點。但賜絲能繼續以跑的速度上去,我們就在這個位置分道揚鑣了。
我最後跑回了終點,終點線上的大鐘寫著8:40。六點開跑,即要8:30完成,不甘。但還好,還算是完成了二十一公里,突破了自己的極限。今年會多加練習,下年要挑戰全程馬拉松。
紫千不解地問,完成了半馬又如何?我也不知道,我想,每天重覆重覆的工作與生活,很沉寂,就只是想,突破一下像是停頓了的人生。
我躺在氹仔運動場的草地上拉根休息,賜絲走了過來,把香蕉及朱古力遞給我。
「大會給的。」賜絲說完,就躺在我身邊。
「你很厲害惹,你最後用了多少時間?」
「2小時26分,也差點來不及趕上大會的指定時間。」
我一邊咬著朱古力一邊舉起大姆指。
「因為運動可以提高我的計數速度,我在大學的時候,每天都堅持跑步。」
「下午有甚麼做?」
「今日星期日,不打牌的話,沒有事做。」
「陪我出席一個頒獎典禮。」
下午的時候,她陪我出席了一個頒獎禮,本人與學生寫的一份微電影劇本奪得獎項,大會希望我在台上發言五分鐘。
這個劇本比賽的主題是如何利用現今科技幫助殘障人士。雖然平常有寫作的習慣,但我幾乎不會對陌生的主題進行創作。因為不熟識,所以必須花大量的時間到網絡上查資料,很累人。但這次比賽的獎金豐厚非常,所以這件事變得值得了。
完成創作後,忽然,覺得獎金並不是最重要。因為在找資料的過程中,我了解到很多有關殘障人士的情況。原來,能四肢建全,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那種久違了的幸福感,又湧上了心頭。在澳門這個富裕的小城,我們都能生活得很安穩。空閒時,就抽點時間,利用自己的專長,為有需要的他們付出一點。
一個劇本的影響力或許不大,但這個劇本,大會說會拍成微電影。現今網絡的傳播速度如此快及廣,我相信影響力會大增。你說這個劇本及這套微電影沒有為殘障人士實際供獻甚麼?的確,我們不能為他們做任何「具體」的事情,但我們的宣傳,或能令一些機構「出手」。實際上,已經有不少機構願意為非洲的小朋友捐贈3D打印的義肢。
義肢﹑微電影或是劇本,只要每人都願意出一點力,世界就會再平衡一點。
晚上的時候,我們來到一間以結他為主題的café,店內放了幾把結他,幾張CD。
我們坐在一張沙發上。
「你剛才的發言也挺感人。」賜絲說。
「對呀,我都覺得自己心地挺好。」
「你真的一點不客氣惹。」
我笑了笑。
Café突然響起陳綺貞的<<魚>>。
我們都靜了下來聽歌,大家喜歡陳綺貞的感覺,不言而喻。
陳綺貞有本書叫<<瞬>>,內容是她的歌詞筆記。這本書在書店遇見過很多次,雖然陳綺貞是我的偶像,但一直沒有買。今天在店內的書架再碰見了,出現了一種非買不可的感覺。
陳綺貞大學是讀哲學的,最初是寫新詩,後來才開始寫歌詞。讀哲學,很帥,我一向都很欽佩那些大學就選擇讀哲學的朋友。讀哲學,需要多大的勇氣呀。因為讀個哲學系出來,真的不知要幹嘛。在實際生活上,那不是一個專業。
高中年代,我未接觸過哲學,後來迷上哲學,是大學年代的事。大學時期,我曾為人生意義這四個大字苦惱過。死去時,所有實質的東西﹑虛無的成就﹑快樂與悲傷的回憶,全都帶不走,全都化為灰燼。努力地活著,到底有甚麼意義,問著問著,就走進了哲學的世界。那時候我明白到,哲學才是實際生活上最重要的東西。哲學,不似律師專業或醫生專業般,讓你有直接的收益。哲學,是用來填充心靈的,讓人生活得更美滿。
生命的意義,我找到了,也很少碰哲學。但我仍然認為,讀愛上哲學的人,很帥。
一首接著一首,「旅行的意義」﹑「天天想你」﹑「告訴我」……
也不知在甚麼時候,賜絲的頭,靠住了我的肩膊。
平常,我都是用電單車把她送到樓下,然後就爽快地道,但今天,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有些說話,似乎欲言又止。
然後,我的電話突然響起,
賜絲可能以為是我的女朋友打來,於就道別了。
我拿起電話,是阿文。
「過來香港陪我看日出。」
「吓?!」
我一邊思考著剛才與賜絲發生的事,不經覺,船就靠近了上環碼頭。
很少過香港,所以在那邊發生的每一件大事,都能清楚記住。獨自夜遊時,一幕又一幕的畫面便會飄到眼前。
大約十年前的除夕,我與一個女生來到香港倒數,10987654321過後,我們便找了間有桌遊的cafe坐下。玩層層疊時,女生隔著玻璃指向樓下的巨型十字路口,說:「如果我贏了,你要在馬路對岸大喊我愛你。」我望著人潮擁擠的十字路口猶豫了一會,然後答應了。層層疊的木塊倒下,我輸了。但站在十字路口對岸的我,卻沒有勇氣把我愛你喊出口。事後,那個女生對我說,如果我真能喊出口,她便會跟我一起。當刻,我懊悔極了。梁靜茹的歌詞立刻在耳邊響起,「愛~真的~需要~勇氣~」
但老實說,我跟那女生的關係,其實挺複雜的,就算我喊出口了,就算她答應了,我們也未必能成為情侶。或許,在十字路口喊我愛你,只是一象徵。如果我連這份勇氣都拿不出,也不可能有更大的勇氣及決心去解決我們之間的複雜狀態。
學生在分手時責怪自己,我便會把這故事說給牠聽。結尾時我會講,我並不後悔除夕那晚沒喊出那句我愛你,因為,當時的我確實未有能力去愛這個女生。愛情裡有些難關強大如thanos(薩諾斯),復仇者合力也不能戰勝,更遑論你只是個情場初哥。但至少,你必須曾為那個你愛的女生盡力奮戰過,即使敗仗了,也算壯烈淒美。十年回後也無愧於心。
我來到中環IFC平台,阿文已經到了。
「幹嘛突然要看日出?」我坐在他旁邊,一邊望著微亮的天空一邊問。
「剛剛在桂坊玩完,今天被學校安排了來香港參加一個講座,所以找你陪我。」
忘了說,阿文也是老師來的。
「吓,要我大老遠坐船來陪你,合邏輯嘛?」
「不合邏輯呀,但你還是過來了。」
「你失蹤很久了。」
「失蹤的人是你吧。」
「對啦,你的五年計劃如何?」
「五年計劃?哦,我放棄了siri啦。」
「why?」
「因為,我不喜歡太理性的生活。雖然他可以幫我做好日常每一個決定,但對於我這個比較隨性的人來說,siri有點煩。」
太陽漸漸昇起,呃,我也覺得最近過得很理性,好像…有點…有點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我來到中文大學,陪他聽甚麼中華文化教育的講座。
「竟然學校只派你一人來,沒有別的同事,你大可逃走。」我小聲跟阿文說。
「我也有想過,但學校問起我講座內容,我說不出就死定了。」
我拿起了放在椅邊的小冊子。活動目的很長,我抽兩句重點,「......讓青年老師更全面認識祖國......向學生傳遞家國情懷......」,俗稱愛國教育。
其實,我覺得自己挺愛國的,只是,我愛得不那麼嘔心而已。作為中文老師,我絕對認同中華文化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至於現今世代,偶爾去到內地的大城市,看著微訊支付的通用程度,看著「滴滴出行」的方便程度,很多鄰近國家或地區都比不上呢。
當然,你說國內有很多討人厭的地方,例如政治或同胞素質等。談政治需極長篇幅,先談國民素質,記得有次去沙巴浮潛,嚮導多次強調不要把活著的珊瑚帶走。但回到船上時,仍有同胞拿著星形珊瑚向友人炫耀。同船的人看見了,便齊心勸喻,同胞最後也放生了星形珊瑚。作為教育工作者,我深信教育的力量,不論對小朋友還是對大人。放棄與敵對,都並非最好選擇。
講座,很悶,我以半清醒的狀態聽著。
那個中華傳統文化教育的講者花了一些時間,旁敲側擊地講述中國現時的政體很好。雖然不認同,但,我的文字裡也從沒鼓吹我國應推行美國民主的想法。因為,我腦海裡有太多不肯定。
一套經典的電影,我會看兩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但我不會把一本書翻開第二次,文字未能有如此強的吸引力。但韓寒的書,有幾本我確實看了兩遍三遍。韓寒雖以針砭時弊成名,但他卻認為中國暫時未適合推行民主。因為馬化騰只要發點Q幣或微訊紅包,就能有兩、三億票。你說誇張?看看這幾年的澳門立法會選舉,雖然林玉鳳及蘇家豪都能入主立法會,但票王仍屬陳明金圑隊。澳門如此,相信在國內更甚。中國現時實行民主,當選的又是一商人,上台後就固然以發展經濟為主,那跟現在的主席分別不大。抑或,即使當選者並非最佳人選,也應該比現在好得多。特朗普也是商人,但美國不會到處404 not found,房子不會突然被剷平,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不會缺席頒獎禮...
不肯定現在的同胞能否選出最佳執政者,更不肯定如今紙醉金迷的國民,到底是希望坐在悶熱的田硬食著合味道看世界大事,還是坐在冷氣房的沙發上食來一統看人民日報。政治不極權,不強行把房子剷掉,不把反對聲音封掉,經濟發展哪來如此極速。牛肉乾加價也給你遊個行,祖國還哪有空想個大灣區出來。嗯,對政治不熟,又有太多不肯定,所以索性不談。突然有感,就把迷惘道出。
「對啦,學校為甚麼叫你來?」我問。
「好像是老師進修項目之一。」
「那也叫進修嗎…」
教職踏入第三年,我也開始覺得需要進修一下。例如去學一些新的教學方法,或是學習如何做好管理。
今年的工作量沒有減少,但工作速度比以往快了很多,所以能騰出點時間來報了幾個培訓。
早陣子報的培訓是6點至9點,上課地點是皇朝。6點要開始上課,即我要5點多就離開學校,這個可能性不大。遲到其實沒有太大所謂,反正我也不需要那張培訓証書,就只是想學點實用的東西。
當天,我6點多離開學校,因為「老電」壞了,於是花了大半個鐘才能從學校去到皇朝。工作了一整天已經很累,但培訓的那個主講不但聲調低沉,那些爛笑話確實爛到一個點,內容也很虛。於是我坐了一個多小時就走了。
其實,我很少參加培訓。原因有兩個,一是受時間地點的限制,每次在來回交通上都得花超過一小時。二是講者未必都有質量,運氣差會浪費不少青春。
對於學習,我還是比較看書。對比參加一個關於寫作的培訓或工作坊,我更喜歡看一本關於寫作教學的事。看書,在空檔時就能拿上手,隨時閤上亦可。看書也不受空間限制,不用在交通上來來回回,工作後回到家,食完飯,沖完涼,舒舒服服橫躺在家裡看,挺好。而且這本書不合口胃,亦可以跳著看,更有效率。
除非那位講者出名非常,不然還是躺在家裡看書好了。
離開會場時,阿文問我的普通話怎麼突然好了如此多。
因為剛才有老師分組交流的環節,我同枱有不少內地老師,就逼著我一直說普通話。
普通話好了,那是因為早陣子跟了教青局去西安學普通話,其實,我挺討厭語言的,因為沒有語言環境,便會退化得很快。在大學年代曾認真地溫過那本普通話水平測試的書,進步得很快,但離開了每天抽時間溫習的慣性後,退步得更快。大學年代曾修了一個學期的葡文,離開了課堂,我用半個學期的時間就忘記掉所學的一切。英文也是,我大學四年都是讀中文的,幾乎沒有接觸過英文,平時也不用寫不用講,現在的英文實在爛到一個點。這,就是語言。
語言環境的重要,在幾年前的歐洲旅行時,我確實深深的體會到。我與一位朋友自由行到東歐,每天都沒有選擇地逼著要用英文去問路或點餐,把畢生所學生的單詞都搬出來,然後硬把這些單詞合成句子,雖然文法錯漏百出,但你說出了關鍵詞,再加上身體語言,總是能順利溝通。那半個月,我不用特別花時間去學去溫習,也英文卻進步神速。
現在拿著普通話水平測試的教材不斷練練練,感覺似是徒勞無功。不是說對這次測試沒有幫助,而是,測試過後,普通話又迅速生鏽。
但那過百人的港澳老師圑,我知道大部份澳門老師都是自願來的,而香港的老師,更是需要自己付機票錢。呃,我們是教青局付錢的,有錢的城市真好。這個行程算不上遊山玩水,大部時間都要上堂。上堂時,大家都認真異常,我的同房晚上也會溫習。
在這環境下,不知怎地,我由原本豁達的心,漸漸變得積極起來。也開始為自己找理由,跟自己說,我還年青非常,作為一中文老師,普通話是跑不掉,這張証書早晚也得考,反正來了,就認真上堂,認真溫習。
讀教育心理學時,不斷看到環境對小朋友的成長到底有多重要。這個圑,我深深的體會到了,這氛圍上,我也莫明地跟上了節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三遷也是有原因的,學習環境真的很重要。
也順便想起些在西安經歷,晚上,我們一伙人便去了雁塔及芙蓉園附近的大道,叫新唐人街。這條新唐街,很寬很長,人流不似大景點般擁擠,又不算是人煙稀少,在其中散著步,挺舒服。
西安,古稱長安,十三朝古都。在這條大街上,也免不了有仿製的城牆﹑碉樓及銅像。然而,除卻這些,街頭上仍有不少具創意的設計,例如會搖頭的櫈﹑配合燈飾的噴水池﹑供遊人玩的藝術品等,我覺得在整體藝術設計上是挺不錯的。
最讓我深刻的,是這條新唐人街充滿著音符。不是在商場中播出來的歌曲,而是每隔一小段路,就有一位樂手在表演,有拉小提琴的,拉大提琴的,接二胡的,打鼓的等等。我留意到,這些表演者前面都沒有放著用來收錢的器皿,一些商業味道都嗅不上。細問之下,原來整條街的表演者,都是當地政府安排而來的音樂學院大學生。難怪他們都如此年青,細看,發現表演者身上都掛著大會提供的工作證。
我覺得這樣的安排挺好,讓音樂系的學生有一個表演的地方。而且放下了庸俗的金錢,讓所有表演,都成了單純的藝術。
在回程的船上,本來跟他說德州撲克及賜絲的事,怎料,被他搶先了一步,他不斷追問了我很多的問題,我回答了很多很多。
下船時,因為滿腦子都是想法,很想立刻打下來,於是在碼頭附近隨便找了間網吧坐下來。
一連寫了幾篇。
跟小學老師聊天,她們說不喜歡教中學,因為那些中學生跟據理力爭,用鬧的方式去管理課堂未必奏效。我沒想過教小學或幼稚園,因為,我很討厭鬧人。管理中學生,你可以跟他們講道理,但年紀太細的學生,有些不會跟你講道理,有些雖然明白你的說話,但就是自控能力太差,明白過後也不能好好的自我管理。
新入職的老師,學校通常不會讓你教高中,特別是名校。看見那些教高中的老師,基本上都有四十歲以上,也至少接近四十。所以剛離開大學的我,保持估計,未來十年都要待在初一初二及初三。
初一是我可以接受的底線。但在管理方面,仍是非常有難度。第一年時,我在管理課堂秩序方面的能力很差,因為我是新人?所以容易被學生欺負?我想這是原因之一吧。我但認為我管理課堂秩序差的主原是,我堅持不用鬧的方式。鬧人,會情緒失控,很多時就會傷害到學生。無耐,效果實在太差。
第二年,我多了用鬧及罰的方式,效果好多了,但我討厭這種方式,也會破壞與學生之間的關係。這個暑假,我決定看一堆班級經營的書。我相信有比鬧更好的管理方式,縱然實行上的難度很大。
不少剛執教鞭的朋友,都會考慮轉學校。可能因為工作量太多、人工太低、管理層或同事太智障、教育理念與校方不相符、覺得自己適合教某類學生,或純粹轉間比較近自己屋企的學校。朋友打算轉校,言談間被問到,除了你現在教的這間學校,哪間學校是你的第二選擇?
知道不少朋友畢業時,第一批求職信只寄向數間心儀的學校,第二﹑三批才逐步放寬。但本人第一批求職信,就寄到了本澳所有具中學部的院校。入現在這間學校,只是他們最早通知我。入了名校,就花時間跟學生一起工作。入到家庭經濟條件或品行較差的學校,就花時間跟學生一起處理他們的問題。偶爾會聽到在夜校教的朋友細說心語,挺有趣。以前讀教育學院時就沒甚麼心儀學校,反正薪酬福利也差不了多少,到哪間學校教就當個怎樣的老師。
唯獨對單一性別的學校有點在意。想,如果我教女校,會怎樣?我如此有魅力,本王無心,神女有夢,也麻煩矣。又想,如果我教男校會怎樣?初中男生都較女生幼稚,也不善合作。寡人自登基以來,身邊的重臣接近全女班。
然而,我不反對你轉校。有人喜歡兒科,有人喜歡急症室,有人喜歡執手術刀,有人喜歡躲在大學做醫學研究,沒差,同是救死扶傷,各司其職而已,教育界也一樣。
揀錯工,根據法例,你要每日待在工作場所8小時,實際上更多。不適合,會很痛苦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