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 

「沒法珍惜你 隨處愛護 
今出走置之不顧 
誰都講我是如此的可惡 
如何下決心 被你憎 
彼此分開遠或近 情感再不可發生 
不配做你的戀人 不如被你憎 
情願你憎恨 而戀上別人 
月台前熱吻 不需沉淪傷心」 



---------------《苦行憎》洪卓立 

Jasper 

「就讓我伶仃一個過一生 
如無辦法跟所愛的配襯 
隨時隨地都有份見你的心癮 
似為你做人 從來未過份 
為何固執到只愛你一人 


忘記問第二個也有可能 
苦痛仍然極吸引 
若我心無旁人 問你可會靠近」 

-----------《只愛一個人》方力申
 



一對新人進場配合著他寫的曲,前奏是輕柔舒適的,沒有悲傷的旋律,靈活的節奏搭配鋼琴柔軟的音色,是令人一聽就掉進了一個柔和夢境的感覺。就像李斯特的《Liebestrume》般,幸福的感覺一湧而上。 



演奏過後,Jasper不敢亂走只能呆在康婷身邊,宴會廳空間十分廣大,因此應邀而來的賓客雖然很多,但依然有充分的空間可以四處走動。仔細一看不難發現賓客幾乎不是政商龍頭,更有演藝圈的知名藝人。但這對他都不重要,他生怕又會遇上他。 

「唔洗陪我喇,再去搵你個朋友傾下計喇。」 

Jasper堅決地搖搖頭,「唔洗,都唔係好熟,我應承左康生康太要睇住你條友,唔準飲酒,唔準同陌生男人講野。」 

「嘩,咁咪要出三份糧俾你,你宜家連保鑣都撈埋。」康婷看著遠處不停交際的父母。 

「哦,係架。」 

兩人說到這裡,兩人忍不住相視搖頭嗤笑,歡樂得很。其實遠處的Chris卻全收在眼底,沒有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喉嚨很乾涸,然而令他灌進兩倍以上的酒精,杯上杯落,即使他自知酒量差得很,仍然接連二三的猛灌,看似像借酒澆愁般。 


醉意漸起,Chris甚至連站起來也站不穩,坐下來又不知道在呢喃什麼,嚇得大家面面相覷。 



婚禮結束時他已經飲得爛醉如泥,就直接趴在桌面上睡,有好幾個職員想來拍醒他,卻沒有果效,只好到處看看有沒有他認識的人可以把這人送走。 

Jasper換回他穿過來的簡單黑色西裝,餐廳角落傳來一陣騷亂聲,剛好看見醉到不省人事的Chris。 

「皓庭,今日真係好多謝你,辛苦晒,要唔要跟我地車?」身旁的康婷很感激的看著他,他對她的付出一向不吝惜。 

「鍾Sir,真係唔好意思,搞左你成日。」康太也向Jasper握握手表示謝意,「其實可以計返錢俾你,當係表演錢,你寫低銀行Number俾我丫。」 

「唔洗咁客氣,康婷上堂再乖啲當係報酬就得架喇。」Jasper眼光還是放在遠處那被職員拉扯著的Chris,他實在不忍心這樣丟低Chris,「我自己返去得架喇,我朋友好似有啲麻煩,我過去睇下。」 


「咁好喇,返學見喇。」康婷與Jasper道別後就跟著父母離開。 


Jasper立即奔向爛醉的Chris,連番向職員道歉,「唔好意思,我朋友黎,等我送佢返去。」 



在連拉帶拖,出盡力氣之下才好不容易把接近一百八十五公分又醉熏的Chris推上了的士。 

「喂,你仲係咪住個到?」Jasper拍拍Chris的臉。 

他不可能把這個爛醉的人帶回家,萬一他一發酒瘋,他的三家姐肯定會殺了他。 

Chris沒有意識的嗯嗯哦哦著,Jasper忽然想起先前康妮上載過的照片的背景,推測著他應該還是住那裡。 

車開了,隨著車的開動,Chris的頭一下撞上玻璃窗,Jasper繫上安全帶後還是把他拉過來自己的身邊輕靠著。

他似乎睡得很熟,一頭栽在他的胸膛前,夜更的士司機也似乎見慣不怪,「有個唔飲得又要死飲爛飲既朋友真係好麻煩啊可?」 

「係,依個人真係無論幾時都係淨係識帶麻煩俾我。」他是笑著地抱怨。 

獨自抬著一個比自己高出六、七公分壯健男人,他下意識從自己的口袋拿出自己那串鑰匙,用著多年前他給他的門匙打開門。 



竟然,還能開。 


在僅僅只有月光透進的黑暗之中,他伸出手試圖想要開燈,卻反而不夠氣力隨著他的重量倒了下去。靠在熟睡著的Chris身上,撲鼻而來的濃烈酒味讓他的心悸動得很。 

他只是凝視著身下的男人。 

近在咫尺。 

但其實,卻遙遠得令人絕望。 

他很快重新站起來,把燈打開,出盡氣力把他拖上沙發,兩星期的沒睡好,勞碌了一整日,事實上他真的筋疲力盡。 

他彎下身為躺在沙發的他脫下那滑面皮鞋,也把他的西裝外套脫下,這一連串的動作,他用最快的時間完成,他不想有什麼雜念。 



他從浴室張羅著熱水和毛巾。 

這間房子一切一切,他都很熟悉。 

什麼都沒變,除了看似他的傭人走了,父母也似乎遷出了之外,真的什麼也沒變。 

他輕輕撥起Chris的劉海,把熱毛巾放在他額上,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環顧這所房子的一切。 

他注意到電視旁的玻璃飾架放置了好幾個相架,除了家人外,全部都是他和他的合照。 

他和他小學的照片,中三運動會的照片,還有兩人搭肩在霍夫堡聖米歇爾門外拍的照片。他還記得那時高考過後,Chris是刻意遷就他到維也納這個音樂之都的,全因為他想去。看著那張照片,腦中閃過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緊緊搭著自己的力道,兩人在郊區發電風車旁看著同一個夕陽,沈浸在同一片橘色雲海,細細描述著彼此的一切和情感,夢想和未來的那時候,他笑了。 

那一切的一切,是多麼的寶貴,比什麼都還要純潔,比什麼都還要珍貴。 

直到現在他仍珍藏在心中的瑰麗回憶。 

他多麼希望那樣的時光能長久的持續下去,直到永遠永遠⋯⋯ 

看著停留在照片的他們,Jasper從心頭竄出一陣暖意,令他不自覺地放鬆了情緒。 

對Jasper來說,Chris的存在彷彿就是個能救贖他的存在。 


閉上眼,那一幕幕的回憶就像烙在眼上地清晰。 

是自己把一切都搞砸。 

三年前到現在他都一直後悔著。 

臉上不知不覺爬滿了淚水,他又摀著嘴強忍痛哭的衝動。 

此時,一雙溫暖的大手,從後面將他攬進懷中。 

訝異之餘,他也馬上明白這份溫暖是屬於誰的,而這讓他眼淚掉得更加厲害。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是用力地抓緊了擁抱自己的手臂,緊緊地揪著。 

身後被人突然地擁住,隔著衣物仍能感受到對方舒適的體溫,竄入鼻腔的是屬於他的濃烈酒氣,腰間被他緊緊地圈住,兩相貼近的軀體帶著鼓動的心跳冉冉升溫。 


「Jasper⋯⋯」他用懶傭的嗓音叫著他的名字。 

兩人完美的身高差能讓Chris將自己的頭埋進他的頸窩裡,他的下巴舒服地枕在Jasper的肩膀上。他垂下眼,僅僅看到Chris略顯瘦削但線條仍然優美的下顎。 


總是日思夜想的男人現在正擁抱著自己,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他也覺得無所謂了,只是,為什麼這麼突然呢?他都知道嗎? 

他酒醉,他清醒,答案顯易而見。 

Jasper想要掙脫Chris的懷抱,如果一切是假的,不是出於自願的,只是因為酒精亂性,他寧可什麼都不要發生。 

既然夢會破碎,那就不要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