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 

「一不小心就被寂寞  
吞噬了愛著你的快樂 
我知道這樣不應該 
也知道你會受傷害 
只是不想再讓自己 對你太過依賴 
我明白 你給的愛 是真實地存在 
只是我 不懂得如何去愛 才會讓你想離開 
因為我不知道 




下一輩子還是否能遇見你 
所以我今生才會 那麼努力把最好的給你 
愛你都變成傷害你  
我們的愛快要窒息 
不是故意 只是太愛你」 

-------------------《只是太愛你》張敬軒 

Jasper 





「昨夜 知你太喜歡引誘 
天生你習慣風流 自問曾想過放手 
信任有幾多 你我第幾次爭吵過 
經這次意外 才稀罕被寵愛 
世上還有多少心思 始終未變改 
匆匆的一世埋頭苦愛  
只不過最後難盛載 
盲目地投入愛海 談不出 怎看見未來 
躲於你臂內 全宇宙被掩蓋 
我們寧願假裝真相永未被揭開 




世間若失去純良的愛彼此死性未悔改」 

------------------《埋頭苦愛》王宗堯 雨僑
 



他瘋了。 

她没見過Jasper這般失態。 

Jasper的呼吸粗重了,右手不自覺抓得更緊,猛地低下頭吻向康婷水嫩嫩的唇瓣,只差幾吋就要碰上,鼻尖都幾乎觸在了一起,他卻突然硬生生停下了動作。 

康婷驚恐的表情,像是有一道無形的鐵鍊扯住了他的心臟一樣,他從康婷的兩眼裡看到連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失控模樣。他眉頭死死蹙了起來,鬆開了抓住康婷的右手,微微發抖的五指彎成拳,狠狠搗向牆壁。 
   
身後斑駁的石牆沒有反應,只有塵埃簌簌落了下來。康婷旋起了垂下的睫毛,錯愕的眸光瞥向臉側Jasper的拳頭,接著緩緩移向他因頹喪而扭曲的面容,惶然無主的神色逐漸冷卻,最後迸出了受傷的火光。 





康婷尖銳的聲音顫抖,眼眶盈滿了憤怒的淚水,瞬也不瞬地瞪著他,鋒利的目光利箭般望穿了他的不安,「你想點!你係咪玩緊我?你到底唔鍾意我啲咩!!我唔夠成熟?唔夠靚?」 
   
她胸脯大力起伏著,她積壓的情緒在瞬間徹底爆發了,被男人以暴力強迫是難以忍受的恥辱,她絕不會甘心承受,但是心儀的男子在意圖碰觸自己時臨陣退卻,卻令她感到更加的心碎難堪。 

「對唔住⋯⋯我唔係有心傷害你⋯⋯對唔住⋯⋯我真係唔想架⋯⋯」Jasper臉上有悔地退後了幾步。 

「唔想?!咩叫唔想?!」康婷委屈地看著Jasper。 

他低低嘆了一口氣。

「你知唔知⋯⋯就算我同你貼到頭先咁近,我對你都係唔會有反應⋯⋯我連一啲啲想錫落黎既衝動都無⋯⋯」他眉宇緊瑣,說得有點頹然。 

「咩意思⋯⋯你到底講緊咩⋯⋯」她眼淚一滴一滴滑下粉腮,無聲無息地墜落。 





Jasper低著頭不停說著對不起, 他的眼淚都早已在眼眶中打轉。 

「你講⋯⋯你講清楚啲好無⋯⋯唔好⋯⋯令我死得⋯⋯不明不白⋯⋯」康婷也是難忍著激動,聲音早已顫抖得不成語句,泣不成聲。 

他拿出手機把他和Chris的親密合照開出,把他一直深藏的秘密頓時赤裸裸地暴露在明滅不定的月光之中。 

秀逸的雙眼透過淚水影照住月光螢螢發光,帶刺的笑聲透著受傷:「你睇清楚未?你明未?」 
   
康婷愣住了。 

同性戀是社會上一直備受爭議的議題,新聞報章不多不少也接觸過,只不過聽在耳裡與親眼瞧見,帶來的衝擊程度是全然不同的,而且還是自己一直仰慕的男人。 

開什麼玩笑! 

「唔係你唔好,係我⋯⋯係我對女人⋯⋯我根本對女人一啲感覺都無,對唔住⋯⋯」他眼眸有些空洞,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喃喃接了下去,語氣毫不掩飾的倦怠,以及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冷淡,「⋯⋯對唔住,你一定會搵到適合你既人⋯⋯搵到一個正常既男人⋯⋯」 





盈滿淚水的眼睛清透而空虛,她像是突然聽懂了甚為隱秘的真相似的,頹然地蹲下雙手抱緊自己的雙肩涰泣著。 

「對唔住⋯⋯」 

而他,無法再看下去,大口呼吸著,轉身衝入了夜色之中。

對岸的另一個男人,靜靜地觀看著這一切,看著沒有聲音的畫面,他悄悄地跟著來,因為他實在不放心這個女生。 


一隻有力的大手先攫住了她的肩膀,男生不知何時已經欺近她的身旁。 

上一秒,她只感覺到天地淪陷,衣襬和長髮在夜晚的風中無聲輕拂;下一秒,她已踉蹌地跌入對方懷裡。 

她抬頭一看,是她最熟悉不過的臉孔。 





「Daniel⋯⋯」她聲音在抖,顯得有些挫敗的可憐,彷彿一碰就會碎的瓷器,脆弱無助得讓他心疼。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卻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澀意,他輕撫著她的長髮,「無事架傻妹,我係到。」 

康婷將頭埋在Daniel的頸窩,任憑自己的長髮披洩在對方身上,像張微啡的絲網,牢牢縛住對方。彷彿怕稍一鬆手,懷中的人也像他一樣便會如夜露般蒸發消失。 

「Daniel⋯⋯我覺得個心好痛⋯⋯」歇斯底里的咆哮微帶哽咽,聲音嘶啞得喉嚨都幾近裂開,「好痛⋯⋯好似俾人一下插左一刀落個心咁⋯⋯你有無試過⋯⋯我覺得好似透唔到氣咁⋯⋯」 

「有我係到,我會保護你。」 

他再摟緊了對方的肩頭,他將她扣在自己胸前,讓她感受著自己紊亂的心跳,好像只要這麼做,就能將自己的溫度傳導到對方的身上,給對方一個可以依靠的支點。 

他的心,也很疼痛。 

良久,康婷哭聲已經收細了很多,稍微放開了對方,他瞇起了雙眼,視線在對方臉上來回尋梭,用手指抹去少女眼角不曾停止的淚水,「咁咪乖囉。」 

「婷婷⋯⋯頭先我明明見到鍾皓庭佢有攬住你架,我以為佢想對你做啲咩⋯⋯我幾乎衝左過黎想打佢架喇,不過,諗諗下⋯⋯我知我個時一出現你一定嬲我一世。」Daniel有點不解地看著她,「點解⋯⋯宜家⋯⋯你地發生咩事⋯⋯」 

康婷疲倦的別過頭,並沒有回答他,只是依然默默地流淚。 

Daniel見她不願說,也不逼迫,只是繼續想要說著什麼來安慰面前心愛的女子。 

「鍾Sir唔值得你喊到咁架,係佢唔識貨者,損失個個係佢喎,其實佢都唔係咁好者,弱弱雞雞咁一啲安全感都俾唔到女人,我一拳都可能打死佢喇,有時又乸乸地咁喎,有咩好喎?咁廢咁衰咁垃圾唔要都罷喇。」 

他以為這是他給她最好安慰,康婷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更又讓他徹底的失望了。 

「唔係咁架,Daniel⋯⋯我明白⋯⋯皓庭⋯⋯佢有苦衷⋯⋯我真係明白⋯⋯你唔好咁話佢⋯⋯其實佢一啲都⋯⋯都唔衰架。」康婷搖搖頭,盡最後一分力也要維護著自己傾慕著的男人。 


她明白⋯⋯可他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麼⋯⋯鍾皓庭都對她這樣狠下心,傷得你這樣徹底,害你哭得這樣狼狽,為什麼還要為他說盡好話?他以為她會對他的安慰無言感激,現實卻倒過來怪責他。 

一瞬之間,Daniel只覺得心灰意冷,對方的冷漠,只不斷突顯著自己的愚蠢。 

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 

他依然想要保護她。 

就像怎麼樣也要維護他的她一樣。 

出於愛吧。
Jasper在外遊蕩到差不多接近八小時,徹夜未眠的他幾乎要體力透支,所以逼不得已才回家,回到Chris的家。 

說起來,真好笑,回家也要逼不得已。 

甫一進門,便見Chris坐在玄關的一張矮椅上,貌似在等他門,但他一身整理好的衣裝和梳好的髮型又像要準備出門。 

Jasper看了他一眼,便俓自默默地脫鞋子。 

「成晚唔返去左邊?」 

對於Chris的話,Jasper像是聽見,又像是没聽見,只是靜靜地重複著該有的整齊,把鞋子輕輕放進鞋櫃,又把鑰 
匙整齊地掛在牆上,些毫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微微掠下的眼睫在他臉上投下陰影,表情依舊淡漠如止水。 

「我問你啊,琴晚去左邊?」Chris沉不住氣,捉住Jasper的手腕,力度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纖幼的手腕。 

他帶著威逼性的問話讓Jasper感到壓迫,脫口冷冷反頂回去,「我去邊⋯⋯關你咩事?」 

距離靠得很近,乍看之下是親密的姿勢與動作,可彼此的心思卻如同未滿的月,有一塊地方隱蔽在了暗處。 

「點會唔關我事?」賭氣似的回應,讓Chris劍眉隨之擰起,「我係你男朋友黎!」 

他是認真的,可Jasper聽著卻噗叱笑出了聲來。 

「男朋友?」他略帶譏誚的問著,又曖昧地搖搖被抓住的手腕,看似雲淡風清的表情下滿是諷刺,「康妮仲未走架嘛?你咁大聲講依啲野怕唔怕俾佢聽到啊?」 

「我問你第三次,你琴晚去左邊?」聽出了他明擺著要和他對著槓,Chris的眼神更冷了,語氣也不再忍讓。 

不過,果然,Chris的語氣雖然強硬,卻像生怕會被康妮聽到一樣,壓低了聲線⋯⋯還有,Chris也把抓住他的手放開了。 

Jasper的心帶著一點薄怒猛然一震,像被狠狠抽了一鞭似的,Chris真的這樣就把他放開了。 

Jasper卻只是摸摸Chris剛才抓過的位置,一剔黑眸,沒有什麼感情的笑了,想要越過Chris的身後,離開他的視線。 

「你知唔知我等左你成晚?你知唔知你成晚唔返,電話又唔應唔覆,你知唔知我會擔心你,你到底去左邊?!」 

Jasper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側過絕美的容顏,他冷冷瞥了對方一眼,唇角噙著笑意,刻意一字一句緩慢的道,「等左我成晚?點等?點擔心?一邊攬住康妮一邊等我?」 

其實Chris沒說謊,的確,他們完事之後,他洗了個澡又見康妮已經睡了,便一直坐在玄關位置等著Jasper回來,一等就等了一夜。但Jasper也沒說錯,他昨晚的確抱過康妮歡愉過。 

Chris不再言語,只是下意識的微微揚起頭,蹙緊好看的眉。 

「我琴晚返過黎架,係你快活得濟唔知渣。」

Jasper不再理會兀自站在玄關中面色陰霾的Chris,冷笑著挺起了腰桿,背對著他緩步走進房子裡。 

走了幾步,勉強支撐著的淡笑逐漸退去,墨黑雙眸閃出一絲焦灼,微微發顫的雙手忍不住握緊,直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都沒有所覺。 

康妮從Chris的房間走出來,整理著身上的衣物,溫柔婉約地向著Jasper打了個招呼,「早晨啊,皓庭。」 

康妮就是那種即使不施脂粉,挾著剛起床亂糟糟的外表,但只用一個微笑也能惹人憐愛的女人,Chris一直那麼喜歡她,其實也不難理解。 

「早晨,要返工?」Jasper點點頭,是明知故問。 

「係啊,星期六要返半Day啊⋯⋯我宜家同Chris去食早餐啊,一齊去?」康妮誠心誠意地邀請著。 

「唔喇,我唔餓。」Jasper側過臉看了一眼身後的Chris,「而且,我唔想做電燈膽,我諗Chris都唔想我去做電燈膽架喇。」 

「點會呢?我地兩個之間係歡迎你架渣。」康妮也不得不承認,她早已習慣無論去到哪裡Chris都會帶著Jasper,在學生時代就已經習慣了。 

「康妮,佢唔想去就唔好逼佢去喇,反正人地食學生妹都食飽左。」Chris走到康妮的身邊,牽著她的手,「你行得未?」 

突如其來的火花讓夾在中間的康妮覺得很驚惶,她實在感覺這兩個男人真的有不妥,像收藏著秘密一樣,但霎時之間卻說不出口有什麼奇怪。 

聽著門外的關門聲音,Jasper就知又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這房子。

Jasper怔怔站住,雙手垂落在身側,他垂首望著剛從公事包拿出Chris送的放了在書桌的那份禮物,清澈如碧的眼神微微失去了焦點,神色不自覺有幾分茫然。 

   
開心嗎?得意嗎? 
   
滿腹的委屈及怒氣在寂寥的房間裡暫時消散,他一時之間竟說不上佔據著心房的是什麼樣的感觸,只是像缺了一角那樣悵惘⋯⋯ 
   
不,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並不解脫、更不暢快,反而沈甸甸的壓在心坎上,逼得他不得不捫心自問,這樣負氣離去,除了失落及懊悔,又替自己贏來了什麼?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就是事實,由不得他逃避──再多的冷言冷語,再多的灰心失望,說穿了,只因為他還在意著這個男人。所以才步步針鋒相對、處處挑釁反抗,甚至不惜賭氣處處頂撞⋯⋯ 可刺激對方的同時,自己也心裡不好過。 
   
沒有人會以傷害深愛的人兒為樂,但憤怒是一把刀,衝動則是它的刃,稍不留神往往將人割得鮮血淋漓、體無完膚。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又矛盾,心底深處明明就不願見到彼此難受,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互相攻擊,彷彿在對方心上留下無法輕易抹滅的傷口就是一種扭曲的證明,證明自己有著足夠造成傷害的能力及份量⋯⋯ 
   
可然後呢?又有什麼意義呢? 
   
沒錯反擊的瞬間確實很快意,可就為了這麼一秒報復的快感,讓自己悔恨一天,甚至更久,值麼? 

他低嘆,沒錯,他很沒骨氣。 

只要一天那個男人沒讓他離開,他依然會在,他依然是很愛他。 



「Chris⋯⋯」康妮不安地低喊著Chris。 

「嗯?快啲諗下食邊間。」Chris一手牽著康妮,一手把玩著車匙。 

「啊⋯⋯你同皓庭⋯⋯」康妮欲言又止,她仔細猜度著Chris的心情。 

Chris拋出一個眼神,示意她把話繼續下去。 

「其實都無咩特別,你有無睇Group啊?Kate同Alvin咪話要結婚既,咁⋯⋯襯佢地下個月搬新屋,我地玩開個班諗住搞埋Bachelor party加House Warming。」康妮靠在Chris的手臂,猶豫半晌,溫潤的眼裡閃爍出一絲最深切的擔憂,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哦,咁就要搞大佢喇!除左Jasper之外,我最Friend就係Alvin個死仔包架喇,玩依家野等我黎。」Chris臉上終於都透回一種他該有的孩子氣,跟剛才懷著心事的模樣的確差遠。 

康妮還是慶幸自己心思一轉,選擇報喜。 

「Kate佢地話好耐無見過皓庭,我地自私搞個啲,佢都無黎過,就連幾次同學聚會都無黎,唔知佢會唔會去呢⋯⋯」 


「佢去會出聲架喇⋯⋯」Chris別過臉晦氣說著,再說,「或者你見到佢咪問下佢。」 

「你今晚返屋企都見到皓庭架喇⋯⋯」 

「我點知佢今晚會唔會返黎先,返到屋企都未必見到佢架喎。」Chris瞼下眼皮,「算,見到佢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