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 第十二章 同行1

1.

這天的雨下得很大，不但籠罩著周遭的翠山高樓，更貪婪得想滲進人們的心，連同他們的心也一併掩蓋。
 
課後的課室是沉默的，人去樓空，只剩雨點在窗外悶悶地響。
 
倏地，一個人劃破了沉默，打開了課室的門。只是，那人並沒有為這個房間帶來多少生氣，她步履蹣跚地走著，身後帶著點點雨珠隨腳步落下。
 
跟窗外的雨不同，窗外的雨即使無人給予反響都仍然激烈地灑落，用盡一切氣力拍打所有能發出聲音的地方。然而，從那個人身上滾下的雨水卻是無力的。順著髮絲流到校服邊緣，再滴到地上。無聲的、緩慢的，不情願地被地心吸力拉到地面，然後慢慢等待乾涸。





陳美欣帶著沾濕了的身軀，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雨下得太大，她走不出去。
「咦？陳美欣？」方柏仁從門外經過，不料竟會碰到陳美欣，而且瞧見她的整個身子都被雨淋濕了。
 
可是正坐著的女生只是微微抬頭，目光在方柏仁的臉上掠過，便又低下頭去。
 
方柏仁心裡酸酸的，並且感覺被刺了一下，因為他知道陳美欣仍然未能從上次的打擊中復原過來。
 
相比起沒有人理會自己，有人注意但卻只是受傷害的話是更為難受。




 
方柏仁再沒開口，只是走到陳美欣附近，隔了一個座位坐下來。過了好幾分鍾，兩人都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聽著以雨水為樂的演奏會。這場雨，在洗涮著大地時，是否也洗涮著誰的心？
 
「你......這樣濕著身子會感冒的吧？」方柏仁低聲說，陳美欣只是搖頭作答。
 
方柏仁往身上的衣袋翻了翻，又在書包裡找了找，想找出一張紙巾來，卻發現自己剛好用完了。
 
「你走吧。」陳美欣冷淡地說。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回家嗎？」




 
「別煩我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陳美欣晦氣地說，說話時雙眼一直望著窗外朦朧的雨。
 
「好吧好吧。」方柏仁知道再說下去她就要生氣了，便閉上了嘴。
 
但他卻沒有離開，反而是走到陳美欣附近，隔著她一個座位坐下了，也沒打算了解那是誰的座位。
 
方柏仁從書包裡拿出了一本數學試題集，握著一支鉛筆，竟開始做起來。這個畫面讓陳美欣感到驚訝，因為這是方柏仁第一次在她面前學習，之前都只是方柏仁看著她學習的。
 
方柏仁默不作聲，目光在試題間游走，彷佛進入了另一個境界。陳美欣只得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做試題，半晌，才能開口問他：「你……在做甚麼啊？」
 
方柏仁馬上就從試題中抽離了，轉臉望向陳美欣，悠然說道：「做練習啊。」
 
陳美欣仍然皺著眉看他。
 




「嗯……是這樣的，最近阿基開始溫習了，畢竟文憑試快到嘛，那我也想試一下跟著他一同溫習。」
 
他頓了頓：「再者，最近跟一個朋友聊天後，也讓我反省了一些事、一些決定背後的原因。」
 
見陳美欣沒回話，方柏仁便問：「你呢？有興趣也一起溫習嘛？」
 
聽到這句，陳美欣隨即說：「我？算了吧。」
 
方柏仁正想鼓勵她一下，卻聽見門外有腳步聲經過，兩人都同時往走廊看去。
 
目光所到之處，是一個戴著黑色粗框眼鏡並一臉正經的女孩——小晞。她手上還捧著一疊參考書，方柏仁猜想她應該剛從圖書館走出來。
 
小晞也往他們看過來了，她認得出方柏仁，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嗨！」小晞向方柏仁打個招呼，還微微欠了身，在方柏仁眼裡實在禮貌得可怕。




 
「嗨。」不過方柏仁還是有禮地回話了。
 
「不回家嗎？」小晞問。
 
「快了，快了。」
 
「好吧，我先走了，打算到圖書館再溫習多一陣子。」
 
短短的對話結束後，小晞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然而，方柏仁的目光卻依然停留在走廊外剛剛小晞站著的位置。他嘴角正不自然地上揚，眼眸裡發著微妙的光茫，彷佛腦海裡正在醞釀著些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