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王/其之十三

  老實說,這太誇張了。

  在我面前的陣仗之龐大,讓我一度以為自己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披著戰甲戰袍、持劍舉盾的戰士們將我與魔王團團包圍,外圈則個個高舉長槍,再更外圍只能大略看到一些將箭搭在弓上隨時備戰的弓箭手,以及手捧著書本、長杖支地的法師群。

  這笑話可鬧大了。

  我說不出話,望向一邊的魔王,他依舊老神在在。至少看起來好像是這樣。





  喧鬧中,就好像利刃切割,包圍我們的戰士圈裂出了一道縫隙,從中一位隱藏在斗篷之下的法師從容走向前來。我認得他,尤其在一旁的魅魔憑空現身之後我更肯定了,他就是我召喚魔王時在樓上觀賞的法師之一!他該死的魅魔還讓我一度失了魂。

  法師一個抬手,露出了他那有些枯黃的右手,嘈雜的聲音頓時消失,靜的周遭只聽到寒風陣陣打在衣袍與鎧甲上。冬末的融雪有些寒風刺骨,我天真的只穿了平常的麻衣褲,卻忘了氣溫之外最可怕的是這些夾帶凍氣的冷風,抖了抖,我不忘向魔王靠近了幾步。

  「年輕人。」

  「我、我很抱歉造成這樣的意外!」我在幹什麼啊?為什麼這麼沒種,但等我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的孬,嘴巴早如不屬於我,九十度的躬身更隨著話音而去。「但是……」

  我必須修正。





  「一切原由出在傑克特教官。」

  大膽的發言,眼前的法師雖然依舊凌厲的盯著我,但我已聽見周遭稀疏的耳語交談。我不怕,不再怕了。強大自我之前要先具備勇氣,這幾天我想了太多,我不能總是如此懦弱的任人欺凌,或許是該結束這一切了。我是指一切。

  「事情的大略發展我們已理解,」如同知道我會爽快的承認,老法師點頭。「你必須知道法師對我們人類有多麼重要的意義,現在我們卻有四個需要靜養數周的法師,並失去了一位優秀的大法師,這些你也都知道嗎?」

  這問題我倒還無法確定該如何回答,我承認我不喜歡齊托尼,尤其每每聽他那毫不客氣的指責式教導同時,總能聞到令人作嘔的濃烈膠水味。但不管人如何的惡毒,或許罪真的不至於要用命去抵?我是這樣想,只是……我不知道魔王又會怎麼想。

  不管是人類還是魔族,在魔王眼中似乎他人性命向來如同螻蟻。即使在我因為過於疼痛而暈過去之前,他成功接收到我不希望他殺人的請求,但是把齊托尼搞成個植物人似乎跟死了也沒啥兩樣。





  「我請求剝奪我的職位,我請求自由。」

  「什麼意思?」

  老法師眉頭深鎖,看來他沒有料到這一步。

  「但我希望獲得法師的稱號,」說是這樣說,但說句老實話,除了防禦法術,如今的我完全不明白如何施展任何攻擊性的法術,這種看似不經大腦的要求我也知道很大膽。「由於這次意外,我無法允許自己再待下去,但希望造福人類的心意不變,我希望成為旅者。」

  「你的意思是……成為一個接任各種委託的冒險者,包括消滅在人界遊蕩、破壞的魔族?」

  我點頭,老邁的法師則盯著我,沉默、一手順著及腰的雪白長鬍。

  這種噁心的官場表面話雖然不真,卻也不假,經過前幾天的思考,我不想在這種骯髒汙穢的官僚制度下生活,縱使他們的的確確在守護人類的最後邊境,腐敗的階級制度也是事實。要離開就需要一個好理由,而經過幾番的研究,我發現這樣的場面話是再適合不過,雙方也都有台階下嘛!

  「那麼魔王呢?」片刻後他開口。「你我都很清楚魔王的能耐,站在各種觀點上我們都需要他。」





  「呃……」

  我撇頭望向魔王,他也低頭回望著我。

  不管是懼怕他的恐怖魔力還是鞏固這個區域的防衛,放任魔王在外面亂跑的確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很清楚,不管就防衛軍還是全人類的角度思考,即使如我也找不到一絲讓魔王離開的理由。

  「你就留下來吧,好嗎?」我對魔王央求,同時卻不禁想著他下一刻的暴怒,或許我需要盡快想個好法子安撫他。「反正我們之間也沒有任何的召喚契約,他們不會放心你帶著這樣的力量出去亂跑,而且若你能鎮守在此,這區域的……」

  「不讓我跟,我就立刻毀了這裡。」魔王沒有憤怒,他的語氣異常的平淡,相反的因此不怒自威。「或者這個國家?還是你們希望我嘗試摧毀人界?」

  天啊!他真的是完全、絲毫、徹底的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啊,我說哪有人動不動就威脅毀滅世界的啊!只是他這話才出口,我已嗅到濃烈的火藥味,我看到除了老法師之外,所有戰士和法師幾乎要進入了備戰狀態,這下鬧更大了,我曾設想過魔王這麼說,而結果就是我找不到任何方法去導向我期望的結果,因為防衛軍絕對不可能同意魔王離開他們的視線,即使話說回來他們根本也莫可奈何,想到那幾次看著魔王是如何的殲滅魔族,他要真發起威來根本束手無策。總之,我每次的思考就會停在這樣的僵局。

  至於一切圓滿的假定,那只是個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只要我沒有這麼大的力量你們就不擔心了,是吧?」

  「這……沒錯。」

  魔王突然的發言讓我很意外,但真正意外的大概是老法師吧,他的雙眼睜得老大。

  得到肯定的答覆,魔王點了點頭,下一刻帶起的左手熊熊燃燒黑色烈焰,眾人後退了一步,就連老法師也將長杖側舉,全神貫注的盯著魔王,身邊的魅魔不知哪時候飛到天上去了。

  魔王並不理會周遭,卻抬起右手、伸出小指,充滿巨大力量的左手悠悠朝向指頭就是一握,火焰隨後熄滅,當他的雙手甫一分開,小指卻失去了蹤影,右掌的缺口滑落大量紫色液體,撞擊地面冒出了嘶嘶聲響。魔王張開了緊握的左手,裡頭正是被他自己截斷的指頭。

  不等我反應,魔王的手掌再度泛起黑光,靜躺在掌心的指頭懸浮而旋轉,隨後像是受到擠壓,整隻小指扭曲、然後炸散,碎片化成火紅光芒在他的掌中不停亂竄。隨著魔王左手彎曲向後拉,原本在地面上的黑紫色液體就在他突然向我推送時也同時竄了過來。

  該閃躲嗎?我連念頭都還沒產生,魔王就到我身前了,他的手掌按壓在我身上,位置不偏不倚的正好就是之前他給予我的契印,這不會是他說的什麼三重印吧?在一片空白的腦中,我只想到這個。

  紅光像隻富有生命的飢餓蟒蛇將麻衣輕易吞噬,但我卻沒有任何感覺,我只看到它在契印周邊亂竄,而隨後而來的黑紫色液體,我猜應該是血,惡狠狠的撞在契印核心的魔族文字上,只是契印非但沒有任何改變,液體就像是被文字吸收,整個過程不到十秒,原本地面那攤液體已消失不見,在最後一滴竄入我體內後,那尾跳動的火焰來到了魔族文字上。下一刻它的移動就像是銜住染料的一部分般,契印的形狀開始變化,也隨著它的移動,契印愈來愈亮,而對我來說契印則從毫無知覺、有些溫熱轉變為滾燙刺痛,就在它的連續跳躍之下,契印逐漸被勾勒成嶄新外貌。





  在最後的巨大閃光之後,我睜開了雙眼,我看到其他人也放下了遮擋強光的手、我看到自己身上的契印比從前巨大,文字與排列更為複雜。



  在眾人目送之下,我和魔王逐漸踏步遠離防衛碉堡。回頭望去,在這設施我不過待了半年左右,卻彷彿度日如年,又好似昨天我才從馬廄走出,然後上了一棚充滿蔬果的馬車好奇翻找。或許是因為一切轉變對我來說都太劇烈了,我有些跟不上腳步,但看著身邊那目視遠方、昂首闊步、仍舊無所畏懼的綠色巨人,我才知道,屬於我的故事,嶄新的一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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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猩廢言:
噢耶,第一部就這樣結束啦!
第二部就是走入世界!不過其實也不會拖很久
希望30篇之內能夠結束這個故事
但在這之前,作者富奸化外出取材,暫停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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