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後,涂予十歲。
袁希孟是嚴師,更是良師,這三年間的傾囊相授,使涂予在預者的領域上急速的成長;袁希孟同時關注他的身心,惟願涂予不要在小小年紀承受過於他所能擔戴的;只是,涂予的一日千里,實實在在的令爵士一次又一次的感到震撼!
難道,他真的是那一位?
三年以來,涂父的情況毫無進展,仍然是不認得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和兒子。
縱然是苦,縱然是累,涂母始終一心一意的照料丈夫。她慶幸涂予年紀雖幼卻甚懂事,既與袁爵士合得來,成績又名列前茅(她可不知道,涂予成績優異大部分原因是緣於預力。)
 一天,涂予從夢中哭醒。翌日,他一大清早跑去「骨蘆」。
「爵士!爵士!」涂予放大喉嚨大喊,尚在荷李活道路上,已在大喊,似是求救、似是宣洩。
「踏踏──踏踏!」在奔跑樓梯的疾步聲中,夾雜了涂予氣急敗壞的呼號,跑至骨蘆,發覺,店門早已打開。
「你也感受到了?」爵士在門口等待涂予,憂心忡忡的。
「我不是感受到,是夢見了!」涂予雙眼放光,聲嘶力竭地想向爵士尋求答案。




「夢見甚麼?」
「我夢見金字塔!夢到爸爸自己一個孤零零的在沙漠上徒步行走,走進了金字塔,金字塔最後整個下陷!像被沙漠吞掉了!」
「唔……」爵士沉吟。
「怎樣?爸爸會怎樣?」
「先進來。」店內,爵士的書枱擺滿了紙張、字條。「我運用預力,感應到不尋常的氣息,但還未知道其中玄機……」
「連你也不知?」
「原本只知道些微蛛絲馬跡,但經你的夢境作一下印證,我認為是敵人要捲土重來了!
「敵人?」涂予凝神戒備。
「就是害苦你父親的人。」
涂予青筋從太陽穴凸起,怒意由最潛藏的內心毫無阻攔的湧出來!




書籍亂墜,燈光忽明忽暗;
地板傳來震動,古董藏品搖搖將傾;
袁希孟不能置信,腦海浮起兩個字:聖人。
「予!冷靜點!」
「哦……哦……」涂予想說話,但因為嬲怒至極點,牙齒依然咳得實實的,磨擦出「嘰嘰」的聲音。
「這是定數,我們所能做的,是把遺害移走……」
「不……不……」眉心皺至不能再皺的涂予,眉心和鼻子在震顫,從牙縫吐出反抗之意。
袁希孟伸手摸著涂予的頭頂,淨意用靈,紓解涂予的憤怒。漸漸,涂予鎮定了下來,坐在酸枝椅上睡著了。
袁希孟的感應與涂予的夢不謀而合,都揭示了涂父將逝,九柱神再現。
或許,不是九柱神再行攻擊,而是之前在涂先生身上留下的遺害,終於爆發──袁希孟如是想。




為甚麼要加害涂先生?別無因由,肯定與他們最忌諱的「聖人」有關;然而,又何以不滅掉涂予,卻襲擊涂先生?最大的可能性是九柱神計算誰是聖人時有缺陷,以致有所偏差──袁希孟如是想。
袁希孟目下費盡心思,務求能保涂父周全,只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到萬全之策。
然後,涂先生清醒了。
涂先生回復神志,述及出事當天的情形,「『聖人』,那兩個外國人,說完這兩個字便把我押到一幢大廈天台……」
涂太太、涂予和袁希孟皆屏息靜氣,留神聽涂先生說話。
「我怎樣解釋也沒有用,他們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跟著我便暈了。」
「阿涂,在你暈之前那兩個外國混蛋有甚麼動作?」袁希孟語氣熟絡,真的像是多年老友,涂予在旁暗笑。
涂先生可能也以為真的認識他,自然地說:「我記得那巨人捉住我雙手,我動彈不得!感到有力量層層的壓進我身體……一痛!便眼前一黑!直至……我醒了。」
一夜無話。
涂先生真的沒再說話,但起居生活一如往前,正常了。不過,不再說話則正常得來頗詭異。
兩天後,涂先生說話了,跟涂太太說要自己出外逛逛,涂太太本欲跟隨,只是涂先生堅持自己一個,唯有依他。
涂太太悄悄地囑咐涂予,尾隨父親,
在路上的涂先生,表情極不自然,面容僵硬,眼睛不停眨,又間歇地咬實牙關……尾隨的涂予看不見這些。
涂先生走了很遠,由寓所開始已走了約三小時,涂予腳酸了,卻絲毫不敢休息,不住的跟著父親腳步,只是不敢太近,以免被發現。
涂父繼續走,涂予愈來愈不安,他覺得今天有一種很沉重的感覺──這感覺似在告訴他,將要發生的事,是無力與抗的。




經過許多地方,許多街道,涂父轉了許多彎,他停下來了,凝望對面的大廈,由下而上的掃視上去……涂予覺得這地方有點熟,「噢!上次爸爸暈倒的大廈!」正思想之際,涂先生已入了大堂,準備來搭升降機。
涂予立刻追上。
升降機門打開。
涂先生自己一人進去。
涂予尚在大堂門外。
涂先生轉身,隔著玻璃門盯著涂予。
涂予大叫:「爸爸!等等我!」
涂先生瞪大眼睛,對著涂予,極其生硬地咧嘴而笑。
升降機開門。涂予覺得自己生命中其中一樣最珍貴的東西也關上門了。
終於抵達天台,涂予疾奔,見到父親來回踱步。
「爸爸!你在幹甚麼?」驚恐莫名的涂予,甚麼也做不了,只好忍著氣的問了這個問題。
涂先生沒有理會兒子,仍是踱步。
涂予走近。
涂先生不再來回踱步,而是很從容的、自然輕省的步伐走向天台邊緣,然後,雙手扶著欄干,輕輕一縱。
嗖!




躍了下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