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知道雨天的青蛙在哭》/《雨天、未悉蛙鳴》: 群青編-(其五.中)
正因為宿醉,今天工作請了假。
還有頭痛不止,早知道不喝了。
「昨晚他們有課外活動的通告,因為你醉了所以我代簽了…」媽媽在出門前刻意來看看我的狀況。在我打算責備她不敲門之際,她再問:「所以,是因為剪髮失敗才去喝酒嗎?總感覺我懂。」
「才不是。」我即答。
平時出門的次序首先是我上班,然後到小日小月上學,最後到爸媽兩人出門。因此這樣對話的早上十分稀有。
「我玩笑的~樣子好了不少呢。本來的煩惱解決了嗎?」
「沒有特別啦…」
感覺總是被這人看透,我家母親就是如此強大。
「…不想說就算了。但偶爾向媽媽商量,就算撒嬌也可以哦?」話雖如此,她沒有看著我,更沒有對上視線,反而不斷在看化妝台上的東西,並且打開抽屜查看。
「不要亂翻啦…況且撒嬌甚麼的,我也已二十多歲了。撒個屁哦。」
既常被她看透,又不懂她想幹甚麼。
我家的媽媽就是如此難纏的存在。
「撒嬌與年齡有關係嗎?」
「…不過也是呢。畢竟音渚很可靠的孩子。相比之下,我這個媽媽就很不可靠呢。」
「教你煮菜的是我、教你如何照顧孩子也是我,但現在你已經兩樣都比我要厲害,比我更合適作為這個家母親的角色…看來一直向你撒嬌的是我。」
「但亦從心底害怕我會有一天會忽略你的感受,讓你失去身為孩子的一面。真是矛盾呢。」
媽媽從剛才開始便自說自話,反而使我感到不自然:「突然在說甚麼啦,真不像你。更年期?」
我家的媽媽作風看似隨便,實際非常自我中心,總是笑容但芯裏是個強人。而這樣的她突然吐苦水,感到意外的同時,作為女兒更是不知所措。
身體反應是彎起嘴邊,露出如課本上的溫柔笑容。
「就是你這種地方啊…我所說的事。」她輕輕皺眉,拉起我的臉皮:「別把母性射向母親。」
「明明一臉困擾,但一被人提及便馬上裝出無事,將話題轉移到別人身上。相比自己的感受,永遠優先別人的觀感。你當自己是甚麼女主角嗎?」最後嘆道:「真不知應該說你機靈好、還是蠱惑才好。」
「我才沒有。」
「欸~明明在小日和小月出生後,你明顯地不高興,而且最後還因為經濟狀況要你代替我照顧他們,你也不太情願吧?」
「幸好你不像我,即使多討厭的事也會做到最後。是你少有的優點的同時亦是缺點。」
將不好的過去像笑話般帶過、並從中讚許別人,但始終是把自己的話說出,這人的心理果然不是一般的強。
「煩死了…這邊可是在宿醉欸,所以到底想說甚麼?」
「連跟對話也被討厭了,你真的一把年紀才進入反抗期。」
「想說的就是…我還是有好好在看著你的,由小至大,有事別想暪我呢。包括你以前偷偷去打工的事,我也一清二楚。」
不妙,原來老早被識穿。
「你是我的孩子…還有你那老爸一半的基因,我怎會不懂。」
「那不想再談就算了,反而代表你已有把握能夠自力解決。要好好休息哦,你爸應該已在車上等着,我們上班去了…記得也要做晚飯哦。即使再喝醉也可別再忘記媽媽討厭吃披薩啊。」
說後,未待我的答覆,她便頭也不回,準備出門。
如果能成長到像媽媽一般的人,煩惱應該會少很多。
我到底在哪一步走錯?
不…恐怕成為不了。
要是我家有兩個媽媽,這個家早崩壞了。
我就是我,她是她,就是不同才從心感謝對方的存在。
「…你是我的媽媽真的太好了。」
我獨自碎念道。
「對吧~」
討厭的是,相隔一門的自言自語被她偷聽到;更討厭的是,她回應了。
如果這份自信能夠百分百遺傳便好,我不禁想道。
「怎麼了,今天不用上班嗎?」
「請了假。」
在看劇的途中,青醒了。
好好回想,青幾乎沒有提及自身的事。
我未曾正視青的存在,但現在不同。配合劇中的追逐畫面,我便問:「青,你有想過殺人嗎?」
「…為何產生疑問?」
「就問一下。」
「無聊。神才不會產生這樣的念頭。」
「我昨晚做了一個滲人的夢,大約內容是一一」
「不要說!不要告訴我!人類。」
祂的怒吼令我一震。
「抱歉。」
一反往常,祂整天也再沒有說話,也沒有理睬我的搭話。
多虧這樣休假能慢慢休息,但自此之後也在冷戰,一想提起任何有關記憶的事,祂便會握緊我的喉嚨。
神明不會說謊,但會找藉口。
我醒起青的夢話,想到有透過夢境進入我的過去的可能性。如果假設正確,那滲人的夢境便是青的記憶。
但是,青明確的否定沒有殺人的意思。
那記憶中的到底是甚麼?為甚麼如此拒絕自身的記憶?不是有可能想起神髓嗎?
矛盾過多,我便否定這假設。從祂口中不會有進展,夢境或許能引導出提示,我本是如此想着。
但在夢境裏我只是目擊者,不能作出改變和介入。既不能從殺人的場景逃出,只能夠不斷重演殺人的一幕。莫說線索,在這般的精神污染下身體狀況因這夢變差。
就在這樣的狀態下,迎來新年。
年初一的早上各有各準備,一準備便一同出發到爸爸那邊的家族聚會。
目的地是討厭的舊區,也惟有新年我不嫌棄。首先交通比城區暢順,第二是有舊區特色的活動,會有人舞獅、擺攤小販販賣懷舊的小食等等,十分有節慶氣氛。
相比媽媽,爸爸則有許多親朋戚友。隨著時間經過,前來爺爺家的人便越來越多,所以我們年輕一輩會一同出門,將拜訪空間騰出,到傍晚再回來。
經過舊時代的廣場,年宵、花市等等教科書上的東西對我而言只不過是常識。況且每年擺攤的都是相同的人,從小時候開始越來越少。人流不增既賺不了多少,新年又不能休息,沒人去做是當然。即使理所當然,以往認識的事物消失始終會感寞。
「要不去看電影?反正很閒。」
「我們也有七人⋯不過這裏肯定有空席的。」這區有一座舊式戲院,設備相對差,但票價比市區便宜上一半。
「小日和小月有甚麼想看嗎?」
「今年的賀歲片好像很有趣。」
「每年也這樣說,不就幾乎每年也中伏。」
談話間小路途中經過某座小廟,是在我小時候已荒廢。據說是負責人不見了,因此再沒有人打理。
恐怕是青在搞鬼,我的頭不斷被拉扯,把視角停留在廟中,不停下腳步的話,脖子快要變成貓頭鷹一樣。
「你想進去?」我小聲問道。
祂沒有回覆,但亦不讓我離開。
「怎麼了?你想進去嗎?」本就居住這區的堂姐說道:「我以前中學時與朋友便進去過一次探險呢。然後裏面太髒,突然跑出大量小蜘蛛,可把我們嚇死了~政府可否快點把這迷信玩意拆掉呢。」
此刻心頭浮起了一絲氣憤,是不屬於自己的憤怒,怒意也像爉燭般眨眼熄滅。
沒有任何怪罪,祂就此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