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逮魂城的路上,黃浩滔滔不絕地分享他的過去,主要還是與孫子相處的往事。令我在意的是,走進枯木林後,不知為何,隊長和文昌也像是提防着些什麼。 

「沙⋯⋯沙沙⋯⋯沙沙」 

「地府的風也挺涼爽的呢。」黃浩隨口說。 

「嗯。」說起來我對地府的認識不深,晚點真的要抽空到四周看看。 

「沙沙⋯⋯」慢着,好像有點不對勁⋯⋯ 





既然是枯木,此處怎可能有樹葉擺動呢?絲絲陰涼感從我後背襲來,令我毛管戙。 我小心地向後瞥了一眼,隊長即時掩住我的雙眼,以極細的聲音在我耳邊咕噥: 

「不要望,繼續,向前走。」 

雖然一路上也沒有太大阻滯,黃浩也被逮魂城的現代建築風格而眼前一亮,但意識到不妥的我心裡始終忐忑不安。 

「嘩,電腦和顯示屏真的與人間的一樣呢!」 

「是嗎⋯⋯」剛才枯木林上到底有甚麼東西?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就宛如被人監視着一樣。   





「到了。」隊長停住在一條木橋前:「到了對岸便是『閻府』,那裡會算清楚你的善與惡。」 

「再見了,謝謝你,陰差先生」黃浩感激地說。 

雖然只是一面之交,但那份關心親人的衝動,我卻似曾相識:「記住要倔強下去呢。」

因為這樣的人,我並不討厭,反而顯得有人性。 

待得黃浩進入閻府我們三人才安心離去。





「隊長,剛才枯木林⋯⋯」 

「是『百目猿』,一種不可直視的妖怪。它們的身上長滿了上百顆眼球,並會於枯木之間的頂端徘徊。」

難怪剛才有種被人瞪着的感覺⋯⋯真噁心。

「可是你為何叫我不要望?」 

「因為一旦與他們對上眼,那些瘋猴子便會繞到你身後出現,並發狂地進行攻擊,捕食亡者的靈魂。」 

危險,總是潛伏於平常之處。這次幸好有隊長提醒,不然我們已經遇襲。一想到這點,我又不禁懷疑,為了安慰黃浩而撒謊會不會是錯誤的。我這個新人的自作主張,又會否招來橫禍? 

「隊長⋯⋯我是否做錯了?」我看着文昌氣衝衝地走在最前的背影。 

「方法是錯了⋯⋯」隊長拍了拍我的背:「但還算你有人情味!哈哈,下次再想想辦法吧!」







過了兩天後,白將軍親自前來找我。「嗨!七殺小伙子,閻王大爺叫你去『閻府』找他,還特意叮囑我帶路。」 

「有說原因嗎?」該不會是文昌暗地裡打小報告吧⋯⋯ 

「沒有啊。快點起行吧,到了『閻府』我還要再到『恩仇殿』辨事呢。」   

在橋上兩人吹着冷風,我忽發其想:「對了,白將軍你知道『百目猿』嗎」 

「當然,威脅不大,傳說每吃下一個亡魂,身上便會長出一顆眼球呢。」 白將軍揮動袖口的投影器,一隻人般大小、全身長滿眼睛的怪物隨即現身。以血肉外露的長臂作為爬樹的鐵鉤,睜大充血的眼球監視四周,目光散發出陣陣陰森的氣息。 

「你知道嗎?嘿嘿,還有其他的。」 畫面一轉,光束分裂成一條條盤根錯節的樹根,編織出一副乾痩的軀殼,連同沒有五官的頭顱一起凌空着,如同被甚麼懸吊。 





「『夢魘』,不用爪子和獠牙也能置人於死地。皆因亡者總會不自覺地墜入幻覺,不過幻覺對地府人員無效,你可以放心。」 

白將軍瞄了瞄我,又揶揄:「七殺小子,這時對亡者使用武力,是無可避免的啦。」果然,我的事績已經曝光了⋯⋯ 

對於妖怪的話題,白將軍似乎樂此不倦,他還塞了一本《鬼怪見聞錄》在我手中,臨別時又特意提醒我: 

「雖然你們沒有生命,但失去靈魂還是會消失的,你要小心哦。」化為烏有⋯⋯他令我想起了那隻走影的死相。   

『閻府』的範圍很大,閻王爺通常會那座高聳的古閣品茶。三層樓梯的時間,剛好夠我思考一下如何道歉。 

「閻王爺,真的很抱歉,第一天上班便給你添麻煩。」我恭敬地說。 

然而他卻一臉錯愕。好客的他先示意我先坐下來,再端上熱茶,打算跟我一起品嘗。

想不到閻王爺比我想像中寬容,聽完來龍去脈後,他毫不介懷地說:「善心並不是你的過錯,假如情感是多餘的話,當初又怎會不和記憶一併忘掉呢?」 





閻王爺緩緩地步行至露台前,若有所思地收剪那盆鮮艷的彼岸花:「親人的離去⋯⋯七殺,在生命的盡頭,你會選擇真實的痛楚;還是虛幻的解脫。」 

「我不知道,我大概會放棄轉生,做一個緝捕司。」 

閻王爺高興地笑了起來:「哈哈,好答案,好答案。」然後他又遞了一張清單給我:「這一次你們去找一個叫『富友』的人吧,或許你會得到一些新體會。」 

我掃視了一下清單,目光最終停在四個字上—「亞洲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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