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閻府出發,一路沿着橋邊向下走,直至到了七色海洋的淺灘。那裏有間寒酸的舊式影樓,發黃的牌匾刻着「眾生相館」四隻大字。 

我推開木門,門後的風鈴響起了一陣空靈的聲音。 

「歡迎光臨。」一個穿着唐裝的中年大叔説着。他摘下了老花眼鏡,隨手撥開櫃檯上亂擺的照片:「對不起呢,地方淺窄。忍一忍吧。」 

「不會,不會。其實我是奉閻王爺的指示來的,不是來光顧的。」 

他會心一笑,說道:「都一樣啦。那麼這一回是要找誰呢?」 





「好的。」他接過渡魂符,鄭重地念出:「亡者梁彪,三世輪迴,辛丑年。」 

然後他站起了身,架起木梯子在密密麻麻的木櫃翻查:「請等一下,老闆我只有一個人經營,所以需要點時間。」 

的確,我也難以想像他如何獨自打理這裏的。先不論照片的數量,就連攝影、沖洗照片和修篩工驟通通也是一手包辦。我開始懷疑地府的人手分配是不是亂來的,閻王爺休閒賞花的時候,恐怕老闆還在忙得氣喘。 

「為什麼不找些人幫忙?」 

老闆邊找邊答:「哪有人願意做啊。亡者只有第一次輪迴才要拍照登記,以前還算有兩三個幫手,現在呢,亡者至少也有三四次輪迴啦。」 





找到對應的盒子後,他拍一拍表面的灰塵:「客人越來越少,這裡便成為了無聊的資料庫。有誰還願意留下來?」 

他説得沒錯,要不是有突發事件,我想我幾乎沒有機會踏足這裏。 

眾生相館的照片很特別,雖說是照片,畫面卻在不斷變動,這點與影樓本身也很相似,熱鬧和冷清,始終變幻無常。 

原本我還以為要等上半天,想不到老闆那麼熟手,一手扶着木梯,在三層樓高的架子間穿梭。 

老闆大海撈針般抽出一張相片:「這張是第三世的了。」 





「很厲害呢,老闆。」 

「那有什麼厲不厲害的,哈哈,做慣了而已。」 

木架上每一個盒子,每一副照片都排得整整齊齊,依照不同編號和代號擺放。這些,便是熱情的寫照,以及一絲不苟的執着。才不是一句「做慣了」能比擬的。 

「遲些空閑的話,你也可以過來拍張照哦。」他瞧了一眼櫃檯旁邊的菲林相機,是那種坐地式,一個大皮箱的風琴相機,聳肩説道: 

「反正也沒人會來。」 

仔細看清楚,相機的款式已經很舊,卻竟然連一粒灰塵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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