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眼裡的星星〉
 
那裡的夜晚十分的徹亮,每到了晚上總有雙眼睛抬頭透過那扇又高又狹小的窗,
想從滿天的繁星裡找尋一點光明,年紀還小的他,還記得更小的時候,他的母親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每顆星星都象徵著一個希望,你要學習抓住它們。
年紀還小的小男孩聽不懂母親的話,但因為是媽媽說得話,所以他記下來了,
不久之後的一天,有很多人來到他居住的村莊殺死了他的鄰居,也殺死了其他人,
年紀還小的他嚇得躲進床底下,那裡是他最常躲媽媽的地方,但壞人不是他媽媽,
於是他被從床底拉出來,被那些外來客抓走,關於那一天他忘記了很多細節,
因為他不想回憶起那些畫面。
 




小男孩記得除了他居住的村莊外,那些人也去了別的村里抓了很多人,
之後帶著他們走了很久的路,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城堡裡。
被抓走後他的生活變了,變得很糟糕,他被關到一個大房間裡,
與很多不同的人被關在一起,那些人有大人、有小孩但都是男的,
只是大人常常欺負小孩,搶走他們本來就不多的食物,
一開始他會跟大人生氣還有爭辯,但很快的一天過後,在他被一群大人圍毆之後,
他學會了安靜,他疼痛不堪的身體,讓他記住一些之前沒學過的事,
他本來以為他會死,但他活下來了,一位年老的爺爺每天都會把搶到不多的食物分些給他,
於是他像牢房裡那些從岩壁上長出的雜草一樣,硬生生的破土而出堅強的活下來了,
那時間裡他虛弱的只能躺著,窗戶外的那片天空,是那一小段時間裡,他最常看的景象。他有時候會想起母親,關於母親對他說過的話他忘了很多,但不知為什麼他總是記得她說得那句『每顆星星都象徵著一個希望,你要學習抓住它們。』




 
小男孩覺得這句話好難懂,星星那麼高他要怎麼抓,但他想,
可能等我長大了後手就能勾到了吧?
 
幾個月後他身體好了,這段期間裡大房間裡的人也漸漸的變少,
所以食物的獲得變得沒那麼難,他問過老人為什麼房間裡的人會變少?
老人對他說可能是被買走了,那些強壯的人總是先被買家選完,
小男孩不懂,原來人是可以買的?他以前住的村里,從來沒見過,
但他知道老人不會騙他,所以他多學會了一件事,這裡的人是能被買走的。
 




不久後的幾天,老人也不在了,剩下的就只有幾個瘦弱的小男孩,
而他是裡面最小的一個,老人不在了後,他替老人感到開心,
因為這裡的環境真的太差,連吃都從沒吃飽過,即使因為人少食物不用搶,
但份量也不是正常的。他沒跟老人說過一件事,曾經在某個晚上,他看到老人活吃過一隻老鼠,他沒說,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太餓了,老人不會連老鼠都吃。
 
所以當他看到老人不在了後,他是替老人開心的,他記得老人說過出去後的日子怎樣都比在這裡強,只是沒過多久他從外面那些守衛的嘴裡聽到,米里亞沒被買走,在拍賣結束後被這裡的主人殺死了,米里亞是老人的名字,這時的他又多學會了一件事,如果沒被人買走的話,會被殺死。
 
在牢房裡的生活不好過,即使偌大的牢房只剩他們幾個小孩子,
但那不意味著彼此就能和平相處,因為有時候小孩子比大人更加殘忍,
大人搶食物搶到了就停了,小孩子卻會繼續把更小的孩子活活打死,
他們以為這樣就沒人跟他們分原本就不多吃的,但牢房的守衛送吃的,
是看活著的人還有幾個,死的不算,因為死人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
小男孩覺得奇怪,連他都懂的事,那幾個比他大的孩子卻比他更像孩子。
 
那些大孩子不是沒來搶過他的食物,他沒學過打架,可是他記得他要快點長大,




這樣子他才能用手勾住天空上高高的星星,所以他不是打架,他是在拼命,
那些來搶他食物的大孩子,必須跟他拼命,過程裡他像隻瘋狂的野狗撲上去,
死命的咬住那個他最討厭的人的脖子,即使其他大孩子趁這時一直打他,
那只會激得他更用力的咬下去,被大人打過的他,覺得小孩子的拳頭不重,
那次拼命也是唯一的一次,最後他終究被拉開,他們看著嘴裡滿是鮮血的他,
像在看著怪物,被當怪物沒有關係,他保住了他的飯就好。接下來的時間裡,
大孩子們再也沒來搶過他的食物,有時候他感覺一些孩子會怕他,他們不敢跟他對眼看,
甚至都離他遠遠的,後來他學到那種態度叫做畏懼。
 
他覺得這樣很好,他不用咬人就有東西吃。
 
幾個月後的一天全部的男孩都被帶離牢房,警覺心強的他知道時間到了,
那個離開這裡的時候終於來了。
 
那天他們幾個男孩被帶到城堡的較技場內,他記得那天外圍的看台上坐了很多人,




他們每個人身上穿得衣服,都比他過年時穿得更好,他不知道自己以後能不能跟他們一樣穿那麼好,但他清楚,他得先離開這裡,他得被買走。
 
其實不只是他,他知道這裡每個孩子都想被買走,即使他沒跟他們講過一句話,
但他其實會偷聽大孩子們講什麼,他們最常提到的就是希望被有人錢買走,
跟越有錢的人走,吃得一定最好,那時候對長期餓壞的他們來說,
能吃飽就是最重要的事,所以大孩子們常常猜想有錢人會長怎樣,
他們穿得衣服,他們的馬車,還有他們身旁的僕人會是怎樣,
那時跟最有錢的人走,是那群大孩子最重要的夢想。
 
只是沒人知道他有別的想法,他不知道那些大孩子說得對不對,
就算是對好了,那也是他們的想法,在他簡單的世界裡他覺得,
他要當一個令人畏懼的人,這樣才不會再有人來欺負他,
跟著一個讓人畏懼的人,他才能學習如何讓人畏懼,
那樣的人是他此刻眼裡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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