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黑澤明忘了他是怎麼從岳風庭的房裡出來的,
但他記得那雙曾經滿是溫暖的雙眼,在稍早前變得嫌惡,是的嫌惡,
那樣的眼神無比的沈重,沈重到他的心出現裂痕,
巨大無比的重量,壓碎的不是他強壯的身軀,而是他一顆早已風雨飄搖,
不穩不健,脆弱又空洞的心。
 
滿是霜雪之意的冬風吹進心裡,把那顆被掏空的心,凍得剩下殘破冰固的支架,
獨自走在後街小巷裡的黑澤明,此刻的內心不知該疼痛還是麻木,




情緒似乎已不重要,唯獨懊悔,他深深的懊悔不久前的他,
失去理智的他,傷害的不是岳風庭,是自己,但即使如此,
他也為自己曾經打算傷害岳風庭的舉動語言辭,感到懊悔,
什麼財富地位,都無足輕重,自己連對待自己喜歡的人,都表現得如此毫無修養,
當有事情發生時,第一時間自己做得居然不是傾聽與理解還有保護,
而是企圖去傷害,去爭一口氣,黑澤明覺得自己無法去怪罪岳風庭的反擊。
如果我無法走入你的心裡,又企圖去傷害你時,那一切的苦果,
我該自己承受,毫無怨言。
 
黑澤明也忘了他是怎麼回到宅子裡的,入門時,家裡的僕人如何替他除去滿身白雪,




如何為他生爐烤火,如何叫他爺,替他擔憂,他無法回應,也不想回應,此刻的他無法分心,也不願分心,他只想沉浸在罪惡感裡,他只想一動也不動的讓時間治癒他。
 
======
 
岳風庭拿著一塊布,正在擦拭剛泡過酒的磁針,擦拭完的磁針,
上頭微乎其微的殘酒很快的消散於空氣當中,由於是雪天,
外頭就如雨天一般不見陽光,所以他早早就點上燭燈,
喜歡紅暖色調的他,故意在房間裡的四個角落,分別擺上了一盞燈,
房間中央的客桌上,則是一盞牛油青燈,這樣的明亮與虹華讓岳風庭感到舒適,
細細的擦拭每一根從小酒池裡取出的針頭,再將乾淨的針放回木盒,




享受著這樣的頻率,像是在完成一幅畫作,而他也是畫裡的一部分。
 
岳風庭的窗外正對著洛雪大街,昏暗的天空卻不見昏暗的街,
像是欣喜初雪的來到,一盞盞的燈籠在大街上接連成串的掛了起來,
從街頭蔓延至街尾,像一條紅色的喜龍,看著外頭的熱鬧,
還有不絕於耳的歡笑聲,剛整理完炙針的岳風庭,拉過一張椅子,
慵懶雙手交叉趴在窗邊,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劃破這一刻寧靜的是一雙眼睛,一雙沉睡多時的細眼悄悄的睜開了,
像是一道醒目的天火流星當空閃過,一道屬於修仙者的強大氣息,
以黑翼為中心擴張開來,像是一隻巨手從天而降,掐在洛水城上。
 
這一瞬間城市短暫的失去了心跳,一息、兩息、三息,
下一個一瞬間大手剎那間煙化,像是從來沒出現過,整個城市的心跳又回復過來,
雪重新飄盪,浮在雪上的腳接著落下蓋出鞋印,馬車繼續的跑著,




挾著一口脆肉的筷終於遞到嘴裡,沒人記得他們被偷走的三息。
 
三息過後的黑翼眼睛重新回閉,他原本稍有血色的臉此刻竟慘白的猶如白紙,
俊美的臉上氣息虛弱,嘴角一絲清血蜿蜒流下劃過下額,一滴、兩滴滴在他白皙的脖子上頭,不知為何剛剛甦醒的黑翼,竟是一副身受重傷,昏迷而去的樣子。
 
這時原本趴在窗旁的岳風庭幽幽的轉醒,這時他的眼神裡沒有一點他特有的純真,
他回頭看著床上,眼裡深處閃過一絲戒備,岳風庭緩緩的走到床邊,
他的腳步特別輕柔,像怕吵醒什麼似的,當走到床旁時他看著已經昏迷的黑翼,
嘴角上的血鮮紅的可怖,這時他的臉色放鬆下來,他快步走到書桌上取出一本藍皮書,
隨手翻閱了一下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之後將書輕輕一拋丟回書桌,
只見藍皮書上的書名,赫然寫著《羽族筋迴錄》。
 
放下書後的岳風庭重新走回窗台邊,他抬頭閉眼,雙手撐在台櫞,
嘴裡叨叨的念著『方才澤明哥來,害我話沒說完。我重新講一次,現在你聽好了,你醒來的那一刻,就是你離開的時候,那如果我不想你走,就讓你醒不過來就好了,是不是?』
 




 
======
重新回到昏迷的黑翼,其實並沒有失去意識,他氣息微弱的撐了下來,
重傷的身體雖然無法做些什麼,但至少他意識重回身軀了。
他像隻不會動的玩偶靜靜的躺著,感受著,試著去知道些什麼,
黑翼記得他在上一次昏迷前,他忍著翅膀疼痛的不適,
到了岳風庭的房間,不久後翅膀的重傷反噬他,接著他從一旁閃出,
昏倒在這房間裡。
 
黑翼不能明白的是,方才明明他身體好轉許多,甚至他的功力有回歸的趨勢,
怎知一個突然當他將力量運往背翅,嘗試運用羽翅之力時,瞬間他的力量崩潰,
那速度之快,像氣泡破裂般迅速。
 
黑翼知道會這樣恐怕跟岳風庭脫不了關係,對方一定在這期間之中對他做了什麼,
嘗試調動靈力的他發現,雖然原本的靈力是日漸微弱沒錯,但至少還有一定的儲量,




然而不知為何的,此刻居然一點都不剩,這讓黑翼原本還抱有些希望的情緒,
突然間心神震盪,驚駭不已,黑翼很清楚,如果沒有了靈力,
那他不過就是一個身手矯健的一般羽族,這樣的情況下他只比一般人強一點。
 
那日夜裡,黑翼像一隻放在床上的玩偶,任岳風庭抱著入睡,
但也僅僅如此,岳風庭並未對黑翼做出更多的舉動,就像那晚裡他說得一樣,
他不會再越矩。岳風庭的臉緊緊的貼著黑翼的臉,
像在尋求一種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慰藉,像在抱一個永遠會停留在自己身旁的伴侶,
夜裡,岳風庭在睡前呢喃的對著黑翼說
『我不知道你是否醒來了,我知道你不是人族,你是羽族,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