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我站在玄關,伸出手。
對失憶妻作出一個要牽手的動作。
手提袋遞上。
這是她給我的回應。
不要緊,妻子意外失憶,刹那間要接受一個對她來說是全新的家、全新的關係......比起連月來的復健明顯困難。
「我想回家。」
妻子說。
左手握著手提袋一邊手挽帶,我執另一邊。
她病人般纖細蒼白的手,青藍色的靜脈如樹根般隱藏在嬰孩一樣細嫩的皮膚下。




腕上,因意外而丢失的名錶,現在換上一條名牌手鏈。
銀色的高貴氣質,像極月夜優雅的光。
「進來吧!」
我拉扯著手提袋,牽引她。
妻子雖滿臉疑惑,但仍乖巧地跟隨入屋。
左脚踏前,然後右脚。
一切,一如最初我倆遷入新居的情况。
我們在房子裡留下足印,在房子裡建立佈置,在房子裡生活成長。
彼此互相扶持下,砌出一段段只屬於我們的獨有記憶。
我盡可能將一切告訴妻子。




她茫然地坐在我身旁:「我想回家。」
空泛的眼光在天花板上掃視,如為這片日久失修的灰黄色油漆重新修補。
「這是我們的家。」我幾乎再度哭了。
「我......想回家。」
妻子别過臉去。
扭轉翻滾間,腕上的名牌手鏈拉扯碰撞出叮叮噹噹的鎖扣聲。
我看這將床墊都壓塌了半分的金屬。
「鄭伊晴。」
我喚一聲妻子的全名。
「我是,我不是......」




然後是她細碎的哭泣聲。
想象得到,她在「咔勒咔勒」的啃咬起拇指指甲。强忍著哭聲,然而收斂不來的那份尷尬。
「鄭伊晴。」
筆劃如此繁複。
怎可能記錯?
我轉身,將手伸到腦後細思。
牽動出叮叮噹噹的鎖扣碰撞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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