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咗個文青處,但佢唔肯同我一齊。//《偏偏喜歡你》: 不知道(三)
阿樂慢慢明白到,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特別的理由,「不需要理由」本身已是一個喜歡的理由。
不喜歡更不需要理由,但凡不喜歡,就什麼都是理由。如若對方已經嫌棄你,你呼吸是排放廢氣、吃飯是殘殺動植物、無論步行或乘車連姿態都醜、竟然會屙屎屙尿?有冇搞錯!
阿樂和青青挺投契。
他們都不是個性很剛的人,但也不是時時都柔和,他們竟然都有些倔強、固執,他們聊到一些是是非非時,要爭個黑白來,二人會有拗撬,但不到幾個回合,青青就放棄,因為她忽然意識到結果不比當中內容重要。
從來,青青都是一個既固執但又很容易服軟的人。
但阿樂不知;而且說着說着就會像刺蝟一般慢慢強硬,他自問這是他的缺點。所以,她會停下聽他講,先服軟表示認同;同時,阿樂又很有自己的一套思考,他見青青認同自己,又會放下原有的情緒去想清楚,最後竟然還跟她道歉。
總之二人舒適就可以,沒有什麼比自洽、自然、自在更快樂。
他多說了很多話,不再只是聆聽唇膏價格之高昂;如果青青願意和他分享她的護膚品功用,他也願意告訴她那只是廣告噱頭,敷完美白面膜後之所以會立刻變白,只是因為皮膚一時充滿了水份。
總之,他也變得喜愛表達了。因為,她挺喜歡聽人說話。
某程度上,他們是勢均力敵的,心理上,他們總互相肯定。
即使他喜歡她,因為他沒有表現得特別明顯,只是多了在晚上來她的房間和她聊天、看戲,當然也時時被她趕出來,說她無法專心看戲。
有時阿樂仰望青青。
他是一個理科生,意外地欣賞寫東西的人,何況他本來就喜歡她作為作者,更誤會過她比他大二十年,這種形象的多樣很難消化,偏偏他眼中的她偶然也反應遲鈍;所以,內心對她有種尊敬,很想知道她的心到底在想什麼。
然後,每次阿樂一聲聲「文青」地喚青青、並且稱讚她時,她都有些心虛地對他說:
「我都唔係……咪講呢啲啦,我寫嘢都唔係咁好,我同你都係巴絲啫。」
他會答:
「你先咪講呢啲,講得多就假㗎啦。」
她節儉得可怕,衣裙看上去非常漂亮,但其實全都是便宜貨;他驚歎:
「女仔啲衫咁平嘅咩?」
「係我啲衫平啫;但講真,咪又係因為窮。但都幾靚吖,所以冇所謂。係我着衫,唔係衫着我吖嘛。」
然後她又自信地笑笑,夾雜些無可奈何:
「靚就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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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青青仰望阿樂。
他的脾氣很好,起初因為她知道他「當過兵」,以為他的温和是來自長期附和女神的軟弱、沒有主見,後來知道,這只是她的偏見。他不斷調和父母的關係,總能三言兩語令他們不再爭吵,互相哄騙,但又挺懂得逗他們開心。
她誇獎:「呢啲完全藝術喎。」
「吓話?慣慣吓就得㗎啦。不過完全應用唔到喺我嘅日常生活。」
「點解?」
「男仔相處唔洗咁;同女仔相處如果要咁,不如唔好相處。」
「係咩?」
她奸笑;他知道她在調侃他以前和Tanya的相處模式,只有沒好氣地搖頭。
他的廚藝和家務能力也很好,她交的伙食住宿費非常值得——而她作為「應該」要賢良淑德的女子,也沒有他能幹。
「性別定型喎?」
「唔係,只係小妹衷心地十分佩服你。」
「咁呀,你就食多啲啦。」
阿樂常在心裏竊喜,他覺得自己好像在照顧妻子,他煮飯、她洗碗;他洗衫、她拖地;他洗廁所、她倒垃圾,或者互相照顧。
和青青共處,他感到極度舒適,不用過多地遷就和改變自己,笑點相類近、話題也差不多,這是一種剛剛好。
二人在街上看走,她見到靚女,就會示意他看;有時他的反應慢了一些,她會婉惜:
「搞錯啊,咁都睇唔到,真係幾靚㗎。」
「十、九、八……」
「冇圖呀,你錯過咗正面啦!」
「……七、六、五——」
「咪打搞家母啦。」
「低能。」
他見她笑的時候,會跟着她一起笑,最後她能笑到牽扯眼周的皮肉,然後能將他完完全全鎖進眼裏。他見到她出神的時候,會很想拍下她的呆板相,從側面看她的眼尾的睫毛雜亂地垂下。他見到她剛洗完澡吹頭的不耐煩表情,會很想替她塗抹body lotion和拭乾髮絲。
阿樂想知道她有同感嗎?
他發現,他再沒有怎樣想起過Tanya;曾經念記她的心明明是洶湧的海浪,但當他一刻靜默下去,卻知道海水是涼的,他懷念那些美好,但更喜歡眼前的青青——
他笑自己薄情,這不過是新人的魔力。
Tanya漂亮得很精緻亮眼,青青平凡得很粗獷野生,但現在他覺得青青更美麗。
但青青沒有同感。
她在笑的時候不能專心投入,深夜時分閉眼時想起舊時的芬芳還是有心癢的感覺,像一隻見不到影的螞蟻從手開始跑到身、跑上頸,不知道有什麼在鑽進鼻孔裏使勁咬,不得安生,但無以清楚地拎出來說事;她看着阿樂,有時想起Matt——
現在,他在做什麼呢?
在和Yuki做愛嗎?
阿樂這個突襲她的生活的新人,對她來說,真是一個好朋友,令她感到放鬆,和異性交往,即使沒有曖昧也能如此被照顧,很難得。
她感激他令她不再頹靡,為了回報他的欣賞,她更努力地生活,試圖擔得上他口中所講的那個成熟、温柔、聰明的文青稱號,即使她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