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咗個文青處,但佢唔肯同我一齊。//《偏偏喜歡你》: 喂(三)
阿樂突然跑去廁所,跪在馬桶前一下下地嘔,聲音像要挖出心肝脾肺腎;青青跟過去,掃掃他的背,又出去斟了一杯温水給他。
他接過,沒有喝下,只保持跪姿抬頭、定神看她,看了好久好久。他的眼睛因酒醉與嘔吐而通紅和濕潤,像哭泣一樣,他這樣腥辣地盯着她,像是在控訴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她。
她再平靜,也想起了Tim少說的話,內疚而不忍:
「快啲飲啖啦,你喉嚨會唔舒服。」
她想轉身出去,但他捉住了她的手腕。
兩秒後,他站起來喝下,他們擠在同一個廁所裏。
阿樂嘔完,沒有原先難受,又清醒了一點;但仍然借醉,擁抱了青青,將重量放在她的身上,包括那二十一克的靈魂。
「喂——」
青青皺眉,想要推開他;他作環抱狀擁得更緊,沉沉地說:「我有啲暈。」
他語帶哭腔,像哀求,又像撒嬌,整個人都變得異常温糯。
她沒有再郁動,就這樣埋在他的胸口處,只說:
「沖杯茶俾你?或者你早啲休息?」
「唔洗,等陣先。」
然後,阿樂就這麼一直抱住青青,突然內心一陣悲慟湧出,因為他知道,連這一個擁抱,都只是偷來的,他沒有名、沒有責、沒有義去擁抱她,要不是他妥協般的聲線沙啞地一陣哀求,根本不能將她擁入懷裏……
終於,阿樂放開青青;她抬頭:
「好啲啦?」
「嗯,我想食餐蛋麵。」
阿樂知道,青青是一個受軟不受硬的人,他若吟吟地向她撒嬌,她必然妥協。
「好。」
阿樂跟在青青的身後,擔了一張椅子坐下。從側身看去,見到她趷腳開櫃,拿下罐頭和即食麵,再開始煮食。
他就這樣清晰又迷糊地看她,看她開火、下油,煎、翻、煮、攪。
「落唔落麻油?」
她轉身,頭向他坐着的方向,問;他輕輕的點頭。
然後,她將麵拿出餐桌:
「以後唔好飲咁多,睇住身體。」
他點頭,再扯開話題:
「揾日我哋去街好冇?」
阿樂要約青青出去,不能再困在有間隔的屋內上演平行時空,Tim少說感情是流動的,要有來有往,不要上演自我感動的戲碼。
「好。」
青青已想通,既然她本身對阿樂有好感,不如一試,嘗試看看二人有沒有可能;機會若然流失,就此錯過。
何況,她已經無法喜歡Matt了。
她不否認自己愛他,只是,不喜歡他了;如此,這一種愛也會慢慢消逝。
Matt傷害了青青的自尊,嚴重地。
他既不喜歡她、又喜歡別人;既借辭暗示她是這段感情的過錯方,又欺瞞她變心的真相,如非最後她問,他根本不會提記,只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欺瞞她。原本一直陪伴身旁的人離棄了她,她感到十分受傷。
直到現在,她還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係咪我唔夠好?係咪我冇能力令留住你?
係咪我俾你嘅印象太恐怖,就算你變咗心都唔敢同我講?係咪你覺得我好唔掂,所以就算傷害我,你都唔會覺得內疚?或者,呢一份內疚微弱到唔會影響你嘅所有所有?
係唔係?
是?不是?不、不,無論如何。
總之,青青若對Matt心懷喜歡,她就會覺得自己很低賤。
因為Matt已是別人的男人,熱情都在別人眼中熊熊燃燒,青青不過難堪地、被新鮮而有魄力的火焰波及,可是她已是那一吹即散的、無意義的灰燼。
感覺像,Matt向青青走來,要求交歡,她心歡喜自覺袒胸露乳,他正攤開手伸向她的胸膊,卻忽然將手指並攏,以指甲插穿她的皮肉、急躁地挖出她的心來,用力捏碎它,無視那種鮮活,不管當中對他的無窮情意;然後輕輕轉身,彷彿她的祼露、她的傷感,都與他無關。
感情是流動的,要有來有往,不要上演自我感動的戲碼。
青青對阿樂有一種不能言說的抱歉,因為,她在想要不要給大家一次發展的機會時,心裏想的人,並不是他;而且,她也不確定自己對阿樂的感情。但她有種念頭,覺得,如果一切都好好地進行下去,說不定她真的會喜歡他。
他們很夾。
她喜歡和他相處,她不抗拒他的擁抱,甚至剛才他緊抱她不放的時候,她竟然有些感動。她分不清這是心動,還是因寂寞而無法撒手的一種温暖。
即使,他對她是如此如此地好,但她總是猶豫,她又暗暗地質疑他並非很喜歡自己。
猶豫過後,她想,應該要試一試。
追求之事,不應過早談得失,二人都是。
阿樂高興,雖然他得到的資訊只是一句「好」、只是她肯和他出去玩,別人看來可能是小事,但只有他知道這一句「好」,而非「唔好」的意義是什麼。
除了代表她不抗拒與他共處外,還代表他開始正式追求她,她也不會再回絕他的好意。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知道,這代表她願意放過自己,不再自我束縛,嘗試給他加入她的生命裏。
阿樂又想起Tanya,他想問Tanya:
「其實你有冇諗過、我哋有機會可以一齊?而唔係永遠都只可以做好朋友?有冇諗過俾呢個機會我?定係由一開始就知道,一定冇可能?」
至今,阿樂也不知道答案——因為他沒敢問,卻仍然非常介意;然後他又望一望青青,沒來由地笑一下。
至少,這次,阿樂覺得有個人願意肯定自己的用心,而非強行將他安放到一個「最佳位置」,若實現最大可能性,能夠不只做一個大將軍。
對,至少,青青有這一份考慮,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他都覺得比以前好。
他稍為心安。
如果最後青青真的和他在一起,生命似添亮色,他就會很開心。
但其實誰沒有了誰,也能夠好好活下去,
只要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