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吧。」
 
    郭陶陶接過下人手中的粥,走上三樓。
 
    楊琇瑩穿著一身黑洋裙,正坐在梳妝台前撐著頭閉目養神。彎曲的波浪及肩短髮向右微微傾去,荷葉邊設計的衣袖在右手腕上微微散開。
 
    「琇瑩,累了便躺床上休息,可別磕著。」郭陶陶將熱粥放在化妝桌前。
    楊琇瑩睜開眼,搖頭道:「我再等等。」
    「來,先喝粥。」郭陶陶用湯匙調了調粥。
    「我沒胃口,不想吃。」楊琇瑩起身坐在床邊。




    郭陶陶也在床邊坐下,摟著楊琇瑩說:「會沒事的,我會陪你一起等到懷德哥哥。」
    「十日了,」楊琇瑩低下頭,「從東北失守那日算起,加上今日,他消失了十一天。」
    「琇瑩,」郭陶陶伸手將她落在臉邊的頭髮繞至耳後,「我們再等等。」
    「陶陶,我好害怕……」楊琇瑩抱住郭陶陶,淚水沾濕她的衣襟,「在重慶時候他便時不時受傷,又或是好幾日消失得無影無蹤。北平與瀋陽這麼近,為什麼他用了十日還沒回來……」
    郭陶陶輕撫楊琇瑩的後背,輕聲道:「或許懷德哥哥在撤退時接到新的任務,所以沒有直接回到北平。」
    「真的嗎?」楊琇瑩睜著淚眼問。
    「有這種可能,不是嗎?」郭陶陶摸了摸楊琇瑩的頭。
    「那他為何不來電話?」楊琇瑩又問。
    「或許……」郭陶陶想了想說,「或許他在通訊不便的地區呢?」
 




    郭陶陶為張睿瑜失蹤一事找了許多藉口,連哄帶騙地讓楊琇瑩喝了幾口粥,又躺在她身旁陪她睡了一覺。許是連日來的擔憂,讓楊琇瑩身心疲憊,終在郭陶陶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郭陶陶摟著楊琇瑩睡了半個小時,便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應該說是她在楊府借住的房間。她摸著左手腕的傷疤,看著窗外那座雪山,遙想當初得知郭梟鴻與郭致遠死訊的感受。
 
    這份痛苦她獨自承受便好了,她不想楊琇瑩與她有相同的境遇。
 
    吾雖未得上蒼憐憫,惟願吾友安康幸福。
 
    「陶陶!」
 




    楊琇瑩含著淚闖進郭陶陶房間,抱著她嚎啕大哭。
 
    「怎麼了?」郭陶陶心跳得很快,她很害怕聽見那些可怕的話。
    「懷德剛剛來電話了!」楊琇瑩又哭又笑地說。
    「懷德哥哥來電話了?太好了!」郭陶陶開心地鬆開楊琇瑩,用衣袖替她擦淚,「懷德哥哥說什麼了?」
    楊琇瑩笑著說:「他說他經海路自營口撤退,現如今在南京。」
    「南京?那可太好了!」郭陶陶開心地抱住好姐妹,忍不住落下淚來。
    「不過,」楊琇瑩拉開郭陶陶,望著她的眼說,「懷德說北平隨時變天,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若情況實在不可,他會親自來接我們。」
    「好,知道了。」郭陶陶開心地點頭。
 
    得知張睿瑜平安無事後,楊琇瑩心情頓時開朗,郭陶陶也替她感到開心。第二日,郭陶陶與楊琇瑩吃過午飯後,便換了一套納了白狐毛的魚肚白織錦緞旗袍。金絲繡製的紅梅花在日光下映射出金黃柔光,郭陶陶坐在梳妝鏡前梳妝打扮,帶上手拎包便離開楊府。
 
    剛踏入菀青軒,郭陶陶便聽到秦懿晟正在台上說相聲,逗得台下的看客哈哈大笑。她用手拎包擋著自己,由小二領著,在走道旁那桌悄悄坐下。
 
    台上的人依舊笑吟吟地逗台下的人,說完相聲後,他又唱了幾首曲子。郭陶陶心中越發著急,平日下午的表演最晚也只到五點,今日都五點十五分了,台上的人還樂此不疲地唱著曲。




 
    又過了好一會兒,秦懿晟合上扇子,朝台下的觀眾鞠躬,握著扇子退進後台。
 
    「懿晟。」
 
    郭陶陶倚在化妝桌上,朝走進後台的秦懿晟笑。
 
    「郭姑娘來這裡做什麼?」秦懿晟走到她的身前。
    郭陶陶鼓著腮說:「我最怕你說這句話,每次你說這句便是生氣了。」
    秦懿晟望了眼郭陶陶,牽起她的手說:「對啊,我是生氣了。」
    「你生氣也會替我暖手嗎?」郭陶陶笑著問。
    「還敢說,在台下坐了那麼久,手還是這麼凉。」秦懿晟握緊她的手。
    「我用袋子遮住自己,你也能認出我來?」郭陶陶歪著頭問。
    「若說女子,除了嫂子和靜兒,我便只看得見郭陶陶。」秦懿晟笑著說。
    「琇瑩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她是為了照顧我,才留在北平。」郭陶陶噘著嘴說。




    秦懿晟伸手敲了她腦門一下,瞪著她說:「我何時說過關心朋友是不對的?」
    「那你還吃琇瑩的醋。」郭陶陶捏了捏他的臉。
 
    確實,他明知道她這幾日是關懷朋友去了,可他也還是吃醋了。
 
    「十多日未見,我不覺得你有思念我。」他說。
    「有!當然有!」她笑著點頭。
    他笑著挑眉道:「既然有,那我們便來聊聊補償的問題吧。」
    「補償……」她想了想,親了他臉龐一下,「公子滿意否?」
    他搖頭道:「否。」
 
    他慢慢靠近她,兩片唇瓣落在她的額上,又緩緩移至鼻尖,最後停在她的唇上。輕輕的吻逐漸急促,也越發深。這次他輕而易舉地用舌尖撬開她的唇,眼前的人非但沒有拒絕,而是知趣地纏繞上。
 
    她雙手撐在化妝桌上,白嫩的手指因握緊桌沿而泛紅,但她還是仰頭迎向他。順著下顎,他吻上她的脖子,兩片薄唇清楚地感受到她脈搏的律動與微燙,卻又咬上她的耳朵。
 




    「為什麼不反抗?」他在她的耳邊問,隨即親了她臉頰一下。
    「因為……因為,」她努力地減慢喘氣速度,「這是補償。」
    他貼著她的額頭,笑著說:「可你要知道,不制止的下場很嚴重。」
    「什麼下場?」她明知故問。
    「你會後悔的。」他輕吻她的鼻尖。
 
    再高傲的公主,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永遠是隻可憐兮兮的白兔,而再倔強的人,在心儀的人面前也只會永無止境地妥協。
 
    菀青軒裡總讓人覺得溫暖,前台許是因為有各式茶吃,而後台或許僅僅因為有個他。
 
    可楊府裡的楊琇瑩只覺得寒冷無比,她一直回想張睿瑜昨日的那通電話。
 
    他給妻子報了平安後,便壓低聲音與妻子說了幾句話。
 
    而他最後一句話是:「去打探陳貴與許懿祥因何而死,謎底快要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