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芊芊,早叫你不要亂說話,不是說好先讓沙漠蜻蜓跟他談嗎?你現在又打亂我們。」這應是夢妖的聲音。
「這不是我自己的想像,這是夢妖的奇怪能力?心靈對話嗎?」我搞不清楚狀況。
 
「夢妖你別吵,我哪有亂說話,只是稍一不留神就讓你們聽到我的心聲了。」芊芊反駁。
「等等......所以說,現在我想什麼你們也會知道?」我不禁吃驚。
「當然不會......葉允行!別想色情的東西!」
「所以,我在想什麼你們也知道。」我垂下肩,又坐到房間深處。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把你心裡面的東西投射出來,所以才會知道你在想什麼。」夢妖解釋,可是給牠這麼一說我更感到自己好像赤裸裸的被監視著。
「我們不是有心要這樣做,沒有人打算監視你。難道你以為夢妖牠維持著這個心靈橋樑很容易嗎?這裡只有你我,沙漠蜻蜓和夢妖,其他人都不在這裡。」她緊張的解釋,聲音像浪潮一樣湧來,轟得我頭昏腦脹。「我們對外面的情況完全不了解,所以才要借夢妖和蜻蜓牠們來問問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另外那幾個女的也進到我們這邊,就你一個人不知被關到哪兒,我才會這麼著急要找你。」




 
這根本是男女分倉的問題吧......不過我沒有聽過陶源和胡托邦的聲音。我心道。
「因為他們在我們這邊,就隔在幾個監倉之外。那幾個女把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們,我們也是聽了才擔心你。」她聲音聽起來有點嗚咽,多半也是覺得我讓她很委屈了。
 
「那多謝你的關心。」
「我不需要你的多謝。」
「我也不需要你的關心。」
「哼!不知好歹。要不是其他人求我,我也不會讓夢妖這麼費神的來找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這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還有,我剛才的夢,是不是夢妖幹的?」我問。




「什麼夢?哪裡來的夢?」胡芊芊反問我。一時之間腦袋也炸出大團大團的雜音,搞得我頭昏腦漲。
 
「你們都靜一下吧,芊芊,你先休息一下,這件事讓我來跟他談談吧。」夢妖說罷,我腦袋便馬上回復清靜。
 
「希望你不會討厭她,她不過是性格率真,不是有心要跟你鬧脾氣。」夢妖那邊幾乎沒有什麼聲音傳來。
 
我這才發現芊芊心底裡的聲音多得簡直讓人要瘋掉。常言道三個女人一個墟,想不到原來一個女人的內心也可以擁有如此龐大的信息量。
 
「她嘴上的話多,就是因為滿腦子都是想法,跟你一樣。」牠彷彿是個飽經風霜,久經歷練的人一樣。
 




「我哪兒跟她一樣?」
「你腦袋總在想東想西,沒一刻停下來,但嘴上卻只談幾句話而已。」
我聽罷揚眉,想不到這精靈對我居然有如此評語。」
 
「或許吧。關於我夢境的事,不是你幹的,對吧。至少,不會跟胡芊芊有關。」在我提及我剛才的夢境時,芊芊的想法雖然繁雜,但沒有任何與我夢境有關的事物出現過。
 
「你已經有答案。」
「但我不能否定你會不會這樣做。」
 
「我們夢妖一族裡,的確與夢境有相當密切的關係。但這種關係不過是一層表象。人和精靈一樣,都會做夢,這就跟我們都要呼吸一樣。而我們一族之所以會被稱為夢妖,也跟我們經常遊走於夢境有關。精靈做夢的時候精神狀態最為散漫,也是最容易被窺探的時刻。而我們則經常使用精神力進入精靈的夢境去干擾敵人,要知道,在我們的星球裡面,部落之間的鬥爭相當激烈,我們這一族戰鬥力縱然低下,但惡夢卻是我們最強的武器。任何人和精靈,都無法獨力對抗最可怕的夢魘。所以我們才會落得夢妖這個名號。」牠解釋道,語氣中透出一種細緻入微的智慧。
 
尤其在我現在這種幾乎被單方面監視內心的狀態下,就好像大家都赤祼祼的坐著,卻有個人披著一層迷霧。
 
「這不過是我們超能力系精靈的慣性,我們的能力都來自於高度集中的精神狀態,所以才會顯得更隱密。」牠又再針對我的想法加以評論。
 




「你的夢境,比我所見過的要更加黑暗。可是這種黑暗並非完全來自於你自己,反而是由外滲入,刻意造成的。」
「我不明白。」
 
「換句話說,就是一個以夢境來包裝的陷阱。你,就是被一步一步誘入夢境裡頭。」
誰幹的?
 
「我不知道,我和那隻精靈沒有正式接觸過,但我只能告訴你,這精靈的能力肯定超乎我們想像,牠的精神力足以營造出一個密封的空間,隔絕一切外來侵擾。」
「等等,那我們現在的對話豈不是被牠偷聽著?」
「放心,在你跟另一個人交談時,牠已經離開了這裡。不然我也不會貿然跟沙漠蜻蜓和芊芊來找你。」
「也對,不過你能確保牠不會在你的探測範圍以外監視著我們嗎?既然你認為那個牠的能力這麼強。」
「放心,精神力這種能力幾乎無法被隱藏,而且那精靈雖然行蹤隱密,卻並非低調,在精神力方面,可說是相當自傲,好像完全不把任何精靈放在眼內一樣。」
 
「竟然有如此狂傲的精靈,會比那個傢伙更狂傲嗎?」
「大力鱷?這精靈肯定比牠更具自信。」聽到大力鱷的名字又讓我有點茫然。
「聽我說幾句吧,芊芊她對你並無惡意,而且她已經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今天發生的事,她也明白你只是為勢所逼的。」




「他們又怎會理解。」
「你根本沒打算讓任何人去理解你。」
 
「放過我吧,如果她還想當我是個好人去對待,那就讓我當個好人,不然,我當壞人也無妨。」
「雖然我不明白人類殺死了人類對於你們而言又什麼重大意義,但對我們而言,這不過是一種生存手段。」
 
「生存?」「是的。」
我聽罷不禁冷笑。「對不起,生存這個詞語對於我們人類,尤其是進入所謂文明社會的人類而言,已是一個相當遙遠的詞語」
「那麼這次皇位繼承戰豈不讓你們重新感受生存的意義?」牠似有暗示的道。
 
「跟精靈討論這些富哲學意味的議題......怎麼看也好像有點奇怪。不過,那個很強的精靈,會不會是耿鬼?」
這傢伙行蹤詭秘,拍檔也不曾出現在我們眼前。甚至讓我有種感覺,覺得這傢伙只是我個人的想像。
 
「在你的印象中,這隻耿鬼的實力雖然強横,但應該未至於擁有我所感知到的精神力。」牠頓了頓才繼續說。
 




「這種強度,不是精靈之間強弱的程度差別。這隻精靈的精神力強度和我們精靈的強弱差別,則是精靈和神的差別。」
 
「你指這次遇上的精靈強得像神一樣?」
「不,我指的是,這精靈就是神,只有神才會擁有如此強橫的精神力。」
「神?」我一下子給折騰得混亂了。
 
「神就是管理這次皇位繼承戰的精靈。祂們雖是精靈,但卻遠比精靈強悍和長壽。
「所以,神也是人,不過神做到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就是神。我這樣說對嗎?」
 
「大概是的。照我看,你這次事件跟惡夢神脫不了關係。」牠說得非常肯定,好像已經摸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樣,可我還是雲裡霧裡,半點頭緒也沒有。「牠既是神祇,又是主宰惡夢的精靈。與我們夢妖的分別於我們只能進入夢境,成為夢裡的一部分,而惡夢神,則擁有創造夢境以及把精靈送入夢境的能力。打個比喻,就是我只能在你進入夢境之後方能進入,而惡夢神則可以直接把你催眠入夢。」
 
「所以,如果我的剛才做夢沒有看到你的出現,就代表這事與你無關。但問題是那個被稱為神的惡夢神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不過是個人類,這樣做對牠有什麼好處?」
 
「不知道。」這回答讓我有點意外,就好像一個熟知一切的人忽然跳線的說錯話一樣。牠隔了近半分鐘才說話:「這件事不尋常之處在於神祇一向不屑於介入戰爭裡頭,祂們一向只會俯視整個戰局,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顧。但這次居然會這麼低調的干擾戰局,而目標還只是個人類。」
「你這麼說會讓我很不安,知道嗎?就好像個醫生看完我的診斷書之後一臉陰沉的說:『你患了癌,但還未擴散到致死的地步。』一樣。」




「我只是指出這件事的奇怪之處,沒想到會讓你擔心。」
 
「屁啦,這麼多不尋常的事發生在我身上,哪能不擔心。」幾乎每位神祇都活了超過千年。」
「你先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等我們去思考,畢竟這件事情與你們人類沒多大關係。」牠說罷便消失於我腦海中,就算我連聲呼喚也沒有回應。
之後雖然我也很想集中精神去理清所有事情的邏輯和不恰當的地方,但捱不了多久也睏得直接睡倒。
而且一直睡到翌日中午。
 
Chris wong這傢伙比我早起,而且早就坐在門邊等我醒來。但我手腳都凍得幾乎要壞死切除,我差點因為手腳無知覺而大叫求救。
 
「在這裡睡覺就是這個模樣,一個不小心就會凍死。」他冷冷道。
 
「你這幾天有沒有感覺到異樣?」我試著投石問路,看看他會不會知道些什麼。
 
「有點孤單寂寞冷,有點身不由己,有點飄忽,喉嚨也有點痛,不知是不是鼻敏感影響,我自小就有這毛病,害我什麼地方也不敢去。」他抱怨道。
「沒有其他?」
「你認為有什麼不尋常嗎?會不會是你剛進來,不適應而已。」他輕輕帶過。
 
這個人,似乎有什麼隱瞞著我。雖然我這種感覺只是一種感覺,沒有實質證據可以證明。但他身在牢中也能知道外面的事情,就算是警察告訴他,也沒可能這麼快這麼詳盡吧。尤其是我們都被特別隔離起來,這背後似乎有點文章。
 
光是第一名被囚禁於此地也無法說明他會被獨立監禁。即使他的拍檔是鯉魚龍,是一條身長十多米的巨型魚龍,也應該跟他的特別「待遇」沒關係吧。畢竟他實質上沒有犯事,把他囚禁也不過為了限制鯉魚龍的行動。這麼說,他根本沒有理由被隔離監禁。
 
他不是我。我殺了人,是個危險人物。
 
「葉允行,不如我們談談你殺人的事。」他不知哪來的勁,竟然會問一個殺人犯是否願意討論殺人這件事。
他瘋了嗎?
 
「你不想談到這件事,是因為你無法接受自己殺人?還是覺得自己為救他人而犯事,很不智?或者我這麼問你的確有點唐突,不如,我換個方式問你吧。」他問這句話時竟然酷似主持人向嘉賓詢問情史的語氣。彷彿他對我殺人這件事相當感興趣,而更讓我大感不解的是他好像完全沒有視這件事為禁忌,讓我錯覺以為殺人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等等,我早就已經拒絕跟你討論我殺死大力鱷的事情,不管你想知道什麼,我也   這件事。」我說完才發現自己兩拳握緊了,連呼吸也隨之急促起來。
 
「我只是想幫你,你昨夜發了一個關於你殺人的夢。我猜這件事對你的影響極為深遠,我只是想讓你好好舒發一下,沒其他意思。TAKE EASY!RELEX!放鬆點香港人,我不是音樂情人,我沒有陰謀。純粹是出於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在這牢獄間的守望相助之情。別那麼緊張。」
 
「夠了。我想休息。」
「你睡醒才不過三分鐘。」
「那是肉體上的休息,我現在需要的是心理上的休息。」
 
「別休息了葉允行!跟我們出來。」突然又跑出另一把聲音。
 
媽的!又來一個煩人的傢伙。
 
「你好像挺適應這裡的監倉生活。」這話出自嚴德輝的嘴。
「又是你。不要以為讓我在這裡待上一天就會讓我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改變,天底下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我真的很氣忿,心想怎麼一起來就連連遭逢不幸。
 
「這故然是我們一直追查的事情。不過當下有另一件更重要,更急切的事情,想看看你的反應。」他說著就把一部聯想品牌的手提電腦螢幕放到欄杆前,按了一下鍵盤。
在大約五秒之後又按停了。
 
然後我腦袋就陷入了長達五分鐘的空白。腦袋能接收畫面顯示的訊息,但完全沒法理解。
 
最後,空白給出了一個結論。
「滕若飛你這個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