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和青青穩定地交往。
 
這個穩定,不是已在一起很久、鐵定廝守終生;而是二人都瞧着這個方向前進,平平和和,甚少爭吵,盡量令日子開心快樂。
 
學期結束,阿行搬離宿舍,青青要回校拿課業,他們順便約會。
 
青青分享八卦:「我個朋友個男朋友,出軌佢朋友……噢,叫個女仔點防啊?咁樣偷食。」
 
阿行認同:「係囉,好難監察。」
 




「你都唔好偷食呀!我唔會原諒你㗎。」青青瞇起眼睛,斜着頭看他。
 
「傻,我淨係鍾意你一個咋嘛。」
 
阿行沒有說謊。
 
有些話,不要講,比較好。他最終說服了自己的良心,自欺欺人下,自洽地和所有人和平共處。他已經做錯一件事,只能深埋過錯,以免創造更多的裂口。
 
伊嵐再次戀愛。
 




她遇見了一個聲音和阿行很像的人,最初,他們在交友軟件認識,只聽聲音,她以為是阿行;但再留心一點,咬字、用語顯然都不是他。
 
她純熟地接上普遍又沉悶的話題,然後,二人聊得很好。
 
她不習慣身邊沒人,與Ryan共對,已經沉悶,另覓新歡、斷絕乾淨,是最體面做法。
 
見面的時候,她發現,對方比阿行高大帥氣很好,性格同樣沉穩細膩。所以,當他見面幾次便表白,她便覺得,她應該答應。
 
以上,是某天伊嵐上來阿行家吃飯時,告訴他的好消息。
 




阿行沒有一丁點愕然,只向她祝賀。
 
伊嵐看着「正版」,忽然信心全無。不是因為男朋友比任何人差勁,只是較量的心於她從未熄滅,她不敢留戀,只能前進,但看到阿行,就似提醒她,她的「清醒」充滿目的性,她的幸福都疑幻似真。
 
他們不能如以前一樣嬉笑打鬧,沒有尷尬,沒有怨恨,只是一切都不一樣。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不會訴諸情動心聲;不被愛的一方,表白是多餘動作,還會摧毀原先的關係——她不知道會崩塌至此,以為情感基礎能救援。
 
但是,現在,他們都有了各自的另一半。
 
如果不能相愛,不如一起幸福。
 
這是另一個故事。
 
*




 
「寶寶係我為數不多見過嘅好男人,」青青說:「冇條件偷食嗰啲冇得講啦,但有條件嗰啲,好多人都偷偷哋同其他人玩,然後佢哋啲伴侶係唔知。」
 
他們並不急着將阿行的「家當」搬出來,反而到處逛逛。
 
回程時,他們經過以前上堂的必經道路。
 
「哎吔,唔通我都係其中之一?」阿行裝出驚訝的表情。 
 
「係啊係啊,未有證據咋。」她投出懷疑的目光。
 
「京京。」
 
「而家真係好,我好幸福。」
 




青青很喜歡談戀愛,愛和被愛能夠是同一個對象,是她的幸運。
 
自己一個人生活,對於喜歡被環抱的她而言,十分勞累。她性格獨立、資源獨立,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但如果有愛人,會更高興,畢竟她有情感需求。
 
她親眼見過阿行默默包辦所有家務,替手痛的母親抹頭髮,煮得一手好餸,仍有浪漫巧思;他但覺平常的溫和,是她未曾見過同齡人有的。


「可能我偷偷哋錫過D cup大波妹冇同你講。」阿行調笑。
 
「咁就唔使同我講啦,知嚟做咩?」青青不以為然。
 
阿行發誓,他不會再做類似的事。
 
情感和行動異化,十分難受——雖似得了便宜還賣乖,但他確實對於無法掌握動向的情感步伐感到懼怕。
 




阿行視若珍寶的人、事不多,他將所有精力都傾盡,渴望全心全意的關係;為其一背叛其一,他已經做過,知道當中滋味,不願重複。
 
這是一個秘密。
 
天知、地知、他知、伊嵐知、眼見他們故事的人知。
 
青青不知——
 
她便不用知道。
 
於青青,阿行對關係忠誠,她不認為他會因新鮮感而捨棄安全感——始終,她還不是舊人。至於以後的事,以後才想。
 
她對他信任。
 
「我哋第二次見,咪係一齊上堂嘅,但我喺呢個位就見到你啦,廢事尷尬,一直行你後面。」阿行說。




 
「點知真係咁橋。」青青點頭。
 
「唉,從此我就畀小怪獸食住。」他假裝憂愁。
 
「咩食住?對你不知幾好,平時講嘢都細細聲,唯唯諾諾咁款。」她裝出舉案齊眉的動作,眼神閃爍,聲音忽然細聲。
 
「我仲細聲。」他扮得更低沉。
 
「我更加!」她用氣聲說。
 
他比原先將她的手握得太緊:「傻仔。」
 
然後,一同向前行。

這一次願我可以在你身邊不失去
怕忘記了怎去追
需要擁緊你已不能流下淚垂
陪我一生一對
 
青青哼唱當初在這條路上迷惘過的流行曲。
 
阿行說:「首歌幾多年前……」
 
「仍然屬於而家。」
 
所有欺侮,別人對他的,他對別人的,他都記得;如同,所有溫存。
 
此刻,他的手,仍在她的手心溫熱着。
 
一瞬間,阿行想起這個春夏發生了很多事。所有溫度都沒有消散,然而過去的已經過去,他們只擁有現在。
 
至此至今,青青還是很喜歡擁抱阿行。
 
她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便時常埋首,一聲聲地說想念他。她可以不說,但她知他喜歡聽,於是不厭其煩,真心表達愛意。幸好,他不因她的投入而唾棄。
 
真感謝有過的愛戀,既沒有奪去她的性命,又令她成長了一點,時地人事的巧合,令她能感受阿行的體溫。
 
她不用再疑惑,如何才能被真心地喜歡。
 
他不用再擔心,應該怎做才能確切被愛。
 
希望我的存在,能令你感到相愛的溫暖,不再被逼孤單。
 
看過好多次月圓月缺,重來、從來,不滅,盈虧不是本質,那是表象。
 
他們行去宿舍的方向。
 
開門,開了燈,關燈,關上門,離開;下學期,阿行又會回去。
 
他帶走在這宿舍房間的個人物品,遺下某些腦細胞。
 
他有幾刻恍神,曾經,他在這裏和伊嵐聊得極歡,陪她失戀、玩遊戲。他又想起,與青青親吻的心跳。這些感受,往後再無法複製,往事只能回味。
 
下樓,青青和阿行將物品一同搬上車。
 
青青坐在他旁邊,靜靜地看着窗外風景,二人戴上同一個耳機。
 
青青回頭看他,笑笑指住行人的奇怪舉動。阿行知道,自己帶走了應該帶走的東西,奔赴下一秒的現在。
 
再見。
 
再見。
 
再見。

*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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