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微創傷記事簿: 安妮姐姐

「你的手怎麼了？」她的表情帶着驚訝和擔憂問我，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問我了，上幾次，是我臉上的傷。

那是我小學五年級的事情，巨大的考試壓力和班上同學的比較，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對我來說，唯一的救贖，是我的興趣班，每週一次，在星期六的下午，我學的是畫畫，很多年了，從幼稚園開始就到那裡上課。她的名字叫安妮，是英文，在那裡的導師我們都會叫作姐姐，所以她是安妮姐姐，樣子長得十分好看，我想她應該是不少人心中的女神。她中七畢業不久就到畫室教小朋友畫畫，她也看我長大。

我向來就是個怕生的小孩，在畫班內十分安靜，一個半小時的課，我一句話也不說，自顧自地創作，也不搭話，時間到了便洗手離開。在那裡，和我一樣的小孩也有不少，內向，害羞，所以我並不是怪異的，我覺得很舒適，因為沒有人會強迫我說話。

那天我穿着學校的運動服，手臂露了出來，我到達的時候，長長的木桌只剩下她旁邊的位子空了出來，我低着頭坐下。她看了我一眼，用緊張的語氣馬上問我：「你的手怎麼了？」我看了看她，她的眼神充滿擔憂，我握緊拳頭，心中有好多東西閃過，猶豫了一會，說了三個字：「壓力大。」下一秒，是寧靜，班上還有其他人，都沒有人說話。剛才片刻的寧靜，她好像想起了什麼，說：「你之前臉上好像也是這樣？」我還是沒有望她，小聲地說：「嗯。」她嘗試用輕鬆一點的語氣說：「女孩子不要抓自己的臉啦！會變不漂亮啊！不要再抓了好不好？」另一名在場的導師也幫口說：「對啊，臉很重要呢，你看看我現在滿臉暗蒼，也沒那麼漂亮啊！雖然我知我一向都很漂亮！哈哈！」我被她們逗笑了，點頭說：「嗯，好。」

在那天之前，沒人問我過得好不好，沒人問我手上的傷怎麼來的。成績，好像比我更重要，只要你有了成績，別人就會重視你，沒了成績，跟本不把你當是人。當我自己都想放棄的時候，她是唯一關心我的人，把我仍當人一般看待，也許就是這一點亮光，讓我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