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緹雅: 法師篇 36.圍城
擺脫綠皮鬼的車隊如離弦之箭,用盡最大速度趕回伊斯蘭達城,路上少數魔物雖然不肯放棄,但對壓力大減眾人來說已是遊刃有餘,當快天明時分,他們見到後方一個巨大灰影自黑暗中踏步而出,背上高貴的銀白身影已經昏死過去,只有單手仍緊緊抓著夢魘不放,黑髮精靈的堅毅勇敢令所有人為之動容。
小心翼翼的接過莎夏蘭娜,夢魘見她被送入車隊醫治,受傷不比任何人輕的牠,同樣全身無一處完好,象徵身份的金角更是缺損,但牠始終不肯接受車隊幫助,低嗚一聲後慢步拐向樹林,原本健步如飛的巨大灰影此刻走的搖晃辛苦,每步都是沈重喘息和鮮血滴落,艱辛的令人難以想像。
「等一下!」雪麗命令車隊停下,對於與高貴白銀同樣為車隊浴血奮戰的巨大灰影,她不能就這樣讓牠離開,即使對方是魔物也一樣,精靈一族恩怨分明從不虧欠他人。
極具靈性甚至不輸智慧種族的夢魘聞言略一停步,轉頭巨大瞳眼盯視著快步來到面前的逐日精靈,她身上有與朋友莎夏蘭娜相似的氣息,但還不足以使牠親近。
雪麗先是靠近,緩慢小心為牠解下女騎士的極重型裝備,輕身許多的夢魘歡快嗚叫一聲,她順勢道「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智慧種族,但是你和高貴白銀為了車隊受傷,若不是因為我們,你們可以輕鬆避開綠皮鬼,所以...請務必要接受我們的幫助,讓我們為你治療。」
逐日精靈低下了向來驕傲頭顱,對他們來說,尖耳朝向天以外地方,除了死亡,就只有發自內心的感謝,沒有第三種可能性。
車隊眾人看著向巨大灰影躬身的領導者,他們想到昨晚激烈戰鬥,是牠和高貴白銀在大後方擋下洶湧獸群,如同天塹水閘硬生生為所有人切出一段血火生路,一個人、二個人開始像逐日精靈般躬身低頭,人數越來越多及至整個車隊,甚至受傷的人也在攙扶下行禮。
自闇冥中踏夜而來的夢魘,看著前方人群和已昇起的天陽,光明界線逐漸照覆了黑影,灰暗交錯地帶已經開始消退,不知不覺間牠發現自已也沐浴在光芒之中,金色獨角和毛髮顯的耀眼無比,牠低頭輕輕頂了頂逐日精靈,龐大身軀緩步回頭與她走向車隊,眾人立時爆出震天歡呼,這是逃生後的最大喜訊,高貴白銀與巨大灰影回到車隊了!
只有逐日精靈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皺眉,因為還少一個人,她的超感應並沒有發現混種人,身為精靈一族又有足夠傳承的雪麗,雖然清楚知道禁忌的恐怖,在野外這被遺棄的一族猶如魔物甚至更勝一籌,但終究會擔心,她可不知道當小菲娜醒來要如何解釋奇斯的消失。
車隊迎回勇士後重新啟程,隨著天陽驅散魔月,綠皮鬼也開始消失,最後路程眾人走的放鬆舒氣,但當來到高闊堅實的暗褐制式城牆前時,他們心中卻是震驚的無以復加,也終於了解為什麼派往求救的人始終沒有回應。
比起昨夜奮戰的行道上,這裡是更加成千上萬的魔物潮和大量屍體,被各種血液顏色混雜看不清的大地與城牆,金色暖和晨光灑落,呈現在眼前的是暗紅血腥慘烈地獄,這個早上,只是逢魔月剛過去的第一天。
「城主!城主!往魁摭城車隊回來了!」中央的城主府內,矮小肥胖的城主雙眼憔悴,顯的疲憊勞累,正不住踱步來回思考,突然傳來的消息令他精神一振,趕忙道「車隊狀況如何?」
「雖然運回大部份重要物資,但是不少人員為了突破魔物群死傷慘重,現在領隊的雪麗等人在外頭等候。」
「好,快讓他們進來。」城主不停思考,腦內各條線索、細節、事件逐步交錯再抽絲剝繭,精打細算的似鼠面容滿是凝重,一城之主掌握的比任何人多、知道的比任何人多,但負擔的重壓也比任何人多。
衛兵不敢怠慢,行禮退出後立刻請來雪麗和老伍叔,白狼留在外面處理交接和車隊各項事宜,並安排協力的傭兵團和傷亡處理後續,尤其是犧牲的露西亞、賈耶,還有重傷的艾露菲娜和莎夏蘭娜等人。
「老伍叔,你們一路上狀況如何?」城主見兩人進來單刀直入的問,他知道雪麗是領隊,但現在不是客套時候,他需要資訊和情報,那怕一點也好,這次的逢魔月怕會比上次還糟糕,紫玫瑰雖然這次參與防衛,但相比上次少了「雷霆怒錘」海穆、神官長瓦露芬、精靈遊俠翎等人,情況非常糟糕。
逐日精靈知道事情嚴重性,在城口時著實震憾了她,以往從未有過如此洶湧魔物潮,堆積成山的恐怖數量,甚至可以疊至半城牆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默默退開一旁,讓老伍叔與城主專心商量。
老伍叔略過已經匯報去時的狀況,將回來時遇上綠皮鬼和陷阱事情詳細敘述,城主聽的心中一顫一顫,略長鬍鬚微微抖動,沈思片刻,他才開口道「老伍叔你們還記得,上次逢魔月的探查嗎?」
雪麗尖耳豎起,她想到了上次的推論,老伍叔則拿出他的煙斗,邊填裝煙草邊道「是關於人為影響魔物潮攻城的事嗎?」
「嗯。」城主沈重的點頭,面露憂慮道「幾乎可以肯定有人在背後推動魔物攻擊,只是對方身份意圖不明,連他們是如何做到的都弄不明白,現在可以說是處在完全挨打局面。」
「他們?難道是遊蕩者所為?」雪麗敏銳捕捉到城主用詞,會有這種行為的集團,應該也就只有那些該受詛咒,甚至連冥神國度都進不了的吸血蟲。
「不,應該不是他們,附近遊蕩者沒有這種能力,而且他們現在不少人正在城裡,其他的...大概再也看不到了。」城主語出驚人的道。
「遊蕩者在城內!?」雪麗驚呼出聲,難怪他們回來一路上都是巡邏隊,不少地方還有重兵把守,一開始以為是防範像上次的魔物潮偷襲,沒想到居然是犯罪集團都入城。
「現在野外魔物暴走,以往的常識和地盤劃分不再適用,他們活不下去就來投降了,現在都分開關在各處,銬上弗拉石製成枷鎖由士兵輪流看守。」城主解釋道,前幾天為了這事才開過一次城市議會,最後還是同意讓他們進來。
「難怪..連綠皮鬼這種狡詐魔物都傾巢而出,甚至伏擊我們!」不過也因為如此,他們集中力量突破,才能從這次魔物潮缺口闖回來,若是剛好碰上攻城時候,只怕車隊裡能進城的人不多,雪麗思及此,心口一陣驚懼沁涼感覺頓生,稍有差池,他們就會深陷魔物潮再也回不來了。
「扣」聲輕響,老伍叔抽完第一口,他意猶未盡回味著,道「不尋常的魔物,會不會跟大陸公敵『異端的操偶師』有關?」
逐日精靈聽聞那可怕名號,豎的尖耳緊顫,能憑一已力之犯下毀滅外村和數千生命的大陸公敵,就連魔物都會受她影響而暴亂難制,這塊大陸上有史以來最恐怖、最具威脅性的犯罪者,這次不尋常徵兆的確一切都符合她的特點。
但城主搖了搖頭,皺眉道「不是她,當年事件過後智慧同盟一直試圖掌握她的行蹤,根據消息,十數年來她雖然飄忽不定,不過只要沒人主動挑釁,她和守護騎士兩人都安份的流浪各地,最後出現似乎是在西北方的大魔洞,而且這次魔物暴走明顯分成數股力量,是有組織的簡單行為,推測應該是集團式犯案。」
「但...也可能是她協助或是用我們不清楚的方式幫忙吧,她的神源力量到現在還是難以破解,聽說只有聖國的『降臨神子』才能完全剋制。」雪麗憂心的猜測,名號有時候不代表一切,但沒有人會去懷疑大陸公敵的可怕。
「也許吧,畢竟她是智慧同盟有記載以來,第一個能大規模影響魔物潮的人,但親臨這裡的可能性還是很低,而目前最緊要的還是撐過逢魔月,魔物再多也不可能憑空生出,只要將這波來襲擊退,不僅能解除危機,數年內也很難再形成威脅,到時候追查真正犯人不遲。 」城主雙眼突亮的道,一連串問題和解決方式在與兩人探討中形成連線,他有個大膽想法。
老伍叔徐徐抽著煙斗,他是個半隻腳踏入冥神國度的人,對於生死間看的很開,問道「智慧同盟方面呢?他們的回應如何?」
「沒辦法,所有勢力距離最北方的我們都太遠,這次龐大魔物潮也是來的突然無法預測,雖然及時放出了信獸,但是能不能順利收到也是問題,能靠的還是只有自已。」
連番沈重消息讓逐日精靈鬱悶憂心,尖耳都微微低垂,這個生活十數年的城市就要被毀於一旦了嗎?領隊的辛苦、趕路的壓力、魔物的籠罩,一直沒有好好放鬆過的她眼眶有些泛紅了。
「小雪麗,這個樣子讓外面的孩子們看到,可是會被笑話的喔。」老伍叔呼出最後一口煙,淡淡微笑著看她,這頭髮花白的老人仍是頂天立地站著,好似世間上任何事物都難不倒他,一笑能輕解風雲。
被發現糗態的逐日精靈連忙收拾心情,幸好皮膚本就紅潤,看不出臉紅,一旁城主同樣笑道「放心吧雪麗,還有老伍叔和我在呢,他這個天生的冒險家可不是什麼隨便野號,妳先出去幫忙安頓車隊,現在城中急需你們帶回來的資源材料,讓我和老伍叔商量會。」
雪麗連連點頭退出去,這個消息太驚人了,她想找白狼傾訴,留在府中的兩個不同種族之人,一名老人和一名中年人相視苦笑,城主撫了撫自已日漸圓大肚腩,沈聲道「老伍叔,我有個想法,你聽聽看,給我點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