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係個有陰陽眼的法醫官: Case 9: 返工奴隸獸

日本可以說是過勞死的發源地，不請假、無限加班、不斷應酬都是日本職場常見的問題。即使多疲累都會準時，甚至提早上班。這是多麼變態的心理才會這樣做。但其實香港人都不相伯仲。 

今早我比一般時間較早回來，因為要再重覆檢查遞交給死因庭的報告書。當我泊好車，步出停車場，看到一名穿著整套西裝的男士匆匆忙忙地在我面前的處跑過。我覺得有點奇怪，但因為距離很遠，我也沒有特別留意。檢查完畢及提交報告後便繼續我日常的工作。 

我穿上整套保護裝備，拿著文件夾、錄音機，推開金屬門，到達解剖室。走到解剖台前，放下東西在小金屬桌子上，按下錄音制。

「現在時間是上午9時30分，我是法醫蔣靜文，現在替死者李志銘進行驗屍。死者身高173厘米，體重83公斤。死者身體表面沒有明顯傷痕。解剖檢查。」 

我剖開死者，逐一仔細檢查死者身體不同器官。心臟及血管內有血栓、冠狀動脈異常，死者有心臟問題。肺部有小型硬塊、顏色呈深色，死者生前有吸菸習慣。肝臟發大，有硬塊、表面略帶粗糙。腎臟內有結石。 





從死者的器官的狀況可以推斷死者生前操勞，睡眠或休息時間長期不足，飲食習慣差，多喝咖啡和茶，小喝水。有吸菸和喝酒的習慣，而且數量不少。運動量嚴重不足，精神狀況受壓。可以估計他工作時間長，長期需要應酬，壓力大，但對自己的身體又缺乏關注。 

這都是都市人長期工作的常見狀況，只不過他情況比較嚴重，加上其他原因所以才會在在辦公室暴斃。而且同事沒有及時察覺，才會導致這個結果。

為進一步確定死因，需要將不同器官取材作切片檢查，我也抽取胃內容物、血液，尿液及肝、腎等器官切片作毒物化驗，檢查是否有中毒機會。將相關的樣本處理好，轉交給化驗同事及打包屍體後，我終於完成驗屍，看看時鐘已經2點，午膳時間都已經完結。 

至從明仔補錢辭職後，馬醫生一直都未能安排為我安排助手。沒有助手的日子我沒有一天是準時午膳和下班。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去餐廳購買最後一批三文治，甚至直接買下午茶餐吃。這樣的日子還要維持多久？如果我的黑眼圈深得都快變成了熊貓，不如我直接當熊貓。每天只需要吃吃竹子，心情好時隔著玻璃對遊人擺擺姿勢就可以。為何做人就那麼艱難。 

吐槽完一輪，胃部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也微微不適、頭有點沉，我趕緊收拾東西。拖著疲憊的身軀去餐廳買最後一份三文治，回到辦公室再泡一杯咖啡。這時候已經快下午2時半，一邊做驗屍報告，一邊狼吞虎嚥地吃「午餐」。之後再驗屍，然後加班工作至晚餐時間，而什麼是晚餐時間？視乎我什麼時候肚子餓，有時是7點，有時是8點，忙碌起來忘記肚餓，試過10點才離開。 





每個工作日都是這樣重覆，相信很快也會到我輪迴轉世。若有這一天，我只祈求我來生可以做熊貓或是樹懶，不用忙忙碌碌地生活。 

這樣的生活相信都是很多上班族的日常，我開車上班時，我腦海響起歌詞「邊一個發明了返工 我要給佢米田共」。但諷刺的是我又比前一個早上再早一點上班，希望可以趕起已經積壓許久的驗屍報告。 

我剛下車，又看到一位穿著整套西裝的男士匆匆忙忙地在我面前的處跑過，今次的距離比上次近得多，我才發現他不是人，而是昨天驗屍的李志銘。一個死去的人軀殼躺在冷藏室，而靈魂就趕著上班，這是個什麼的世界。 

過勞死了的人，但靈魂仍要上班。 

我沒有理會他，世界上有什麼可以阻止一個熱愛上班的人？特別是最喜歡上班的香港人。我又有甚麼資格批評李志銘，我和他一樣都是返工奴隸。





鏗、鏗、鏗⋯⋯

該來的要來，該走的也需走。 

牛頭馬面忽然出現，兵分兩隊，前後包抄，困住李志銘，替試圖趕著上班的他戴上手扣，準備帶他離開陽間。但是他拼命掙扎逃脫。 

「我要上班！巴士就到，我要趕車！」 =12pt「煩死了！你死了，上甚麼班！昨天就是被你逃走，找了一整天都找不到，累我被上頭罵了一頓。」 

「你死開啦，我要上班！我要趕報告。你都是返工，你憑什麼阻我返工！」

「傻子！你個報告在你死後第二天已經有人接手早，兩天後便交了，你老闆還誇那個人做得比你好！」

「不會的！你騙我！」





「我騙你又無獎，乖啦，跟我走。不要然我又要加班。」 

李志銘不敢相信自己拼了命的報告已經有人替他完成，原來自己只是個可以隨便被替代的人。他自言自語，不相信牛頭馬面的話。

我一畢業就已經在這裏上班，無功都有勞。我日日加班，也沒有請過病假。我盡心盡力為公司，老闆無可能這樣對我⋯⋯無可能這樣對我⋯⋯」 

牛頭馬面趁他減低防抗的時機替他鎖上手扣，並將他帶走。 

「蔣醫生，你也要保重。」牛頭大哥傳遞這句話給我。 =12pt我點點頭，謝過他的提醒。我退後兩步，用私家車的側鏡照照。再多和厚的遮瑕膏也蓋不住我那大大的黑眼圈和眼袋，再用多少化妝品都已經裝不起精神的樣子。臉色蒼白、臉上毫無神采，不說還以為我才是靈體。 

李志銘誤以為自己是公司不可缺少的齒輪，事實是零件可以更換。你不上班，也會有人替代你的工作，不要自視過高，以為公司沒有你就不成。看得自己自太重，甚麼都扛在身上，最後只會壓死自己。

目睹這一切的我繼續當社畜上班，在收到切片化驗報告後趕緊完成驗屍報告。李志銘死因：冠心病。我遞交死因報告的同時，也趁機向馬醫生投訴，即使未能請人都調動一下人手，幫輕一下，要不然下一個過勞死的就是我。 

他無計可施，也只好安撫我，請我再幫幫忙，很快就會安排助手。他也向上頭要求過，但是面對死人的工作又很難請人。最後動用請我食豪華自助晚餐及我渴望了很久的水療套票，以此略表誠意，希望我可以體諒。他再加上承諾一有助手上班就安排給我。 





其實，我轉修法醫前已經知道這科是最難熬，不但工作性質厭惡，而且沒有私人市場。心臟科、眼科、婦產科等的私人市場需求高，嫌公立醫院福利差、工時長，大可以投身私人市場，絕對有價有市。但法醫科就只有政府聘請，難以轉換工作環境。 

既然都發完牢騷，有人承諾，加上有馬醫生的特別獎勵，我都會繼續留下。即使法醫科多難我都沒有離開的意思，我都是趁機會說說我的情況，平日不投訴並不代表我接受現時的狀況，也好讓他了解我的不滿。 

我懷著稍微愉快一點的心情回到辦公室，將「IN」的文件箱中的文件夾拿回辦公室再一一細看，其中一個案件特別，特別讓我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