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南京有座梁山,山腳下有一戶人家,本書女主人公梁娟就在此家,為此家小女兒,今年15歲,早已上學,讀初三。這梁娟因年幼,尚不懂事,不愛上學,一味貪玩,頑劣異常,同班裏秉氣相同的三個女孩子羅瑋、袁麗萍、周豔結為組合,組成了一個“四人組”。這另外三人也同樣是憨鬧異常,在校裏胡作非為,專門不聽老師的話,在家又不聽父母的話,只不愛讀書。
這南京城內乃是江南富庶之地,繁華熱鬧無比,就有這麼一個紅塵煙花之地,名喚“金陵賓館”,打著旅館之名,行那妓院之實,落入他那風塵中的女子最多。且這賓館還勾結了一幫黑惡勢力,專門拐騙本地外地的15歲以下女學生,冒充處女,放在賓館裏囚禁起來,以供人取樂。本書的主人公梁娟,年齡尚小,本是才上初中的小姑娘子,因與這金陵賓館略有些瓜葛,便在日後家境艱難之時,面臨輟學之際,為繼續學業,賺取那幾百塊錢的學費,不得已來此賣身為雛妓,實為人世間所有無辜之人之大不幸也。這一事蹟,卻要從那一年新世紀剛過,2003年說起。
這一天,南京市中心,秦淮區解放路上,金陵賓館三樓的趙楠遵從店裏老鴇老鳳娘的指示,教了那些被拐來的小姑娘子們一天的按摩,也累了,正好下午有一個在髮廊上班的姐妹打電話來,她便請了假沒去上班,趕著去看望朋友。只見坐地鐵時,一位母親因為孩子不小心弄丟了一張5塊錢的車票,就對那小孩大打出手,打得孩子嗚嗚哭起來。旁邊有人看不過去,上前勸阻道:“不就是五塊錢嘛,不就是一杯奶茶、一包零食的錢嘛,至於嗎?”那位母親卻傷心流淚,掩面痛哭起來:“我平時是不打孩子的,可我一個月才三百塊,又要養孩子,又要養家…”她邊走邊哭:“好難賺,錢好難賺!”如非生活所迫,誰又不願活得體面一些?但現實無情,有人衣食無憂,但更多的人卻被生活壓得難以喘息。
一時趙楠到站後,出了地鐵口,只見中央門火車站附近,按摩房、洗浴中心、足療房一家挨著一家,鱗次櫛比。行人每經過一家店面,裏面總有幾個小姐向外張望,頻頻點頭示意,並向外招手。又步行了不遠,只見一家名為“雙旭旭”的髮廊裏,趙楠的朋友正在此,趙楠便走了進去。
只見空調開得很大,房間裏狹窄、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清的味道。陳設簡陋,四面都是光禿禿的牆,中間理髮的工具一概沒有,除了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外,就只有一張破舊的長沙發了。跟朋友聊天時,聽她說她們老闆勢力很大,在黑道裏很有名頭。趙楠笑問:“那公安查不查你們?”朋友得意的道:“沒有他們的事,他們不管的,只每個月給這邊的派出所幾千塊就完事。”又歎了口氣:“哎,我們這管的太嚴了,平常我們都很少上街,也很少出去玩,不然我就去你那裏找你了,不讓你跑這一趟。哎,我們這裏就這個樣,不做就沒錢。”趙楠擔憂地問:“你們這有沒有定期給你們做體檢呀?”她垂了頭:“那沒有,我們都沒病的,要有病就不做了嘛,回家去休息了嘛。”忽又抬頭笑起來:“不過我們這裏管吃管住,出了事老闆還要負責,我們還可以拿到一半的收入,可以接受到各種專門的培訓,學到很多東西,算是很不錯的了。”
這時只見一個客人推門進來了,正好輪到她起鐘,她便忙起身招呼,聲音嗲嗲的:“哥哥,我們這不理發哦,做個別的唄,包准讓您舒服。嗯,你身上有煙沒?給我抽根唄。”客人給了她後,問:“你哪里人?”她點著吸上,就勢一手搭在客人肩上,得意的道:“我江西的,一九八五年的,今年還不到二十歲,不信可以拿身份證給你看哦。”客人又問:“你這裏有些什麼服務,多少錢?”她一撇嘴:“按摩、推油、打飛機、做嘍。隨便你嘍,五十塊錢,沒商量的。”說著就往客人身上靠:“不過我們既不外賣,也不包夜的。”客人問:“不戴套行不行?”她嚇了一跳:“那可不行,每次都得戴套子的,不戴可不敢。”
這時隔壁一家店面見這邊有客人,早已忌妒眼紅,看見馬路邊一男的走過,兩個既沒文化又沒姿色的小姐忙使勁敲窗子,遠遠就喊:“帥哥,過來玩啊!”那男的略作遲疑,走近了幾步。她們中一個年近三十,長相粗鄙,道:“我們兩個可以一起陪你做,一百塊,一個人五十。”那男的見她醜,便不滿意,又看看另一個,也覺得醜,便不肯上前。這個十分機靈,見狀忙貼了過去,將手隔褲就往他襠下一摸:“找小姐又不是搞老婆,要漂亮能頂個球子用?”結果卻反而把他嚇跑了。她見沒能攔住,十分遺憾,跺腳悔恨不已。另一個聽口音像是東北的,怒罵道:“他媽的有病!”一邊摔門一邊罵街。
一時她們雞頭來了,讓人去把裏面的姑娘都叫出來,自己則坐在了沙發上玩手機。這個雞頭在本地小有勢力,本就是地痞流氓一個,因這塊地方多經營這一生意,便入了這個行當,招來幾個婦女,混這一口飯吃,倒也度過了幾年消閒歲月,日子頗過得。一會到又有一個客人進來時,只見七個女人分成兩排,或躺或坐,或癡或懶,都漫不經心打量著客人。客人剛要開口時,沙發上坐著的光頭說話了:“怎麼樣,看上哪個了?”客人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將眾小姐們都掃視了一圈,顯得不太滿意。這些女人們也同樣瞄著客人,眼神裏沒有半點的傷感與被迫,卻全都是趾高氣昂。顯然隨著入這一行日久,年歲日大,都早已忘卻了當初入這一行時的傷痛,自以為得悉了這個世界的本質,眼裏只認得錢,冷眼看這世界了。客人問:“是否還有其他小姐?”光頭大大咧咧不忿道:“這都七個了還不成?還找什麼樣的!你這是要找天仙不成?”揮揮手:“沒人了,我這再也沒人了。不過我這很便宜的,所有人一律五十,出去包夜一百五,這是這一塊兒的行價。”
客人不甚滿意,又去逛別店,正好進了趙楠坐著的這家店裏來。店裏一個老鴇趕緊拉生意,笑道:“我這裏的小姐年齡最小了,平均還不到二十,有的才剛剛初中畢業。雖然講都是打從農村裏來的,但該會玩的她們都會,要是講有哪一樣是她們做不到位的,回頭我不收您一分錢!”只見她手底下的那幾個年紀特別小的女孩子們都十五六歲左右,眼中透出來的都是單純、幼稚,以及對未來的迷茫。作者在此試想一下:如果她們哪怕有一分希望,一分自由,又怎麼會入了這一行當,走上這一條萬人唾棄的道路?她們之悲,與本書女主人公梁娟何異?
卻說趙楠與朋友相談甚歡,不料倒楣,竟碰上了公安掃黃,連這一條街都掃了。因見她穿著暴露,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也逮了回去,一時公安局子裏一大堆的人,牢房裏安都安不下。只見審訊室裏,眾人都挨個兒受審,一會兒嫖客,一會兒小姐。兩個相臨的牢室裏早已滿了人,一個關男的,一個關女的。只見趙楠的這個坐了一地的女人,因並無桌椅,大家只好席地而坐。趙楠問她朋友,她們老闆會來贖她們嗎?她朋友搖了搖頭,唉聲歎氣的,眼神黯淡無光,早已失去了先時的活力,目光呆滯起來。趙楠對她朋友的概況自然是知曉的:雖然今年才年歲十八,卻因為早戀,早已有了一個一歲的小孩。男友又因打架,傷了人,早已逃之夭夭,如今也不知在全國的哪個角落子裏,音訊全無。她就是因養活不了小孩,才經人介紹,入了這一行的。如今既入了警局,必要交罰款,才能出去,不然脫身無望。若她老闆肯為其代交,日後扣除倒罷,她出去後還能知恩圖報,繼續為其賣命。但若要她自己出,她又是個有小孩債的,平日裏就已存不了錢,便搜身刮膽,哪里出得起?




只見關押室裏還關了很多小販,賣餅的、賣水的、賣小凳子的、拉車的。有個坐趙楠旁邊的姑娘就是在大街上隨意賣開心果,大吆小喝的,被警察聽見,便被抓了進來。此時看警察又走了過來,便哭哭啼啼的拉著喊道:“不到那擺就沒生意,到那擺又要被抓,現在賺錢真個太難了,究竟還讓不讓人活了?”說著眼淚就叭嗒叭嗒的掉了下來。只聽那幹警陸雲道:“市里嚴禁擺攤占道,這是硬性規定,國家下的命令,誰都必須執行。”因這幫人不是罪犯,只是違法,抓了來後,局裏既不能打也不能罵的,只是罰款了事,到頭來還得放了,好多人已是這裏的常客了,故陸雲並不大搭理她們。
只見旁邊男關押室裏也同樣是人滿為患,一個拉人力車的中年男子四十來歲,使勁在那吹牛:“哼,我那一次買六合彩,就中了八千塊。八千塊,你們摸過沒?怕這一輩子也沒摸過是吧?哼!我是連著三天請人吃飯,結果卻在第三天就讓人給揍了一頓,把錢給全搶了去了,搞得我身無分文的。不然我早就租個車子開計程車去了,還跟你們這一起流子在大街上瞎混?”吹的是唾沫橫飛,引得好幾人圍觀。旁邊有個小夥二十來歲,是個賣大餅的,很是看不起他,嗤笑道:“你開計程車?計程車開你吧!你要有那本事,早發財去了,還跑來拉車?”他就氣鼓鼓的道:“拉車怎麼了?我拉車那也是為了生活,是為了買酒吃,我又沒偷沒搶的,他們憑什麼抓我!”說著說著,就不知該說什麼了,情緒激動,垂頭哭了起來。那賣烤餅的小夥卻比他堅強多了,早已被抓習慣了,還跟眾人開起了玩笑:“嘿嘿,住這裏有啥不好?不用擔心颳風下雨,還不用交房錢。”一付自得其樂的樣子。旁邊圍觀眾人中一個問他:“哥們,你進來了,咋還這麼高興,不怕出不去?你不交罰金,就不怕他們打你嗎?”他嘻嘻笑著擺擺手道:“不怕,他們不打的,我都進來老多次了,這種事早就知道了,門兒清!你們是才剛進來,還不懂得。交不上錢,最多多的也就是多關個幾天罷了,他們這地兒小,人多了容不下,到時候還得把你放了,我這可都是六進宮了。”說著面上浮現一片得意之色:“嗐,如果不能擺攤,對我來講,裏面外面還不都一樣嘛,在哪不是一樣!按道理講,我也知道火車站不讓擺攤,可我那烤餅賣兩個才只賺一塊錢,也就只能在火車站那種人流量大的地方,才能賺幾個小錢。要在別的地方,早餓死了。”手指著肚子:“這裏要吃東西嘛,家裏小孩要吃東西嘛,有啥法?嘿嘿,在這裏管吃管住,還管飽,不出去更好!”嘿嘿傻笑著。
這時另一幹警黃勝也銬了一個中年男子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原來這男的剛與老婆離婚,因沒生計,便帶著女兒到火車站偷東西,剛剛被抓了,那小女孩一路哭著求黃勝放了她爸爸,可憐兮兮的。一時小女孩被黃勝找來個女同志,安置在了後面休息間裏,女孩父親則被他關進了監押室。
又一個喝的醉醺醺的男的被黃勝放了出來,給他解開手銬時,那男的猶十分不滿,搖頭晃腦氣道:“五塊錢的餅乾,值得麼?就把我關了這麼十天,真個氣死個人心肝子!”黃勝正色糾正他道:“那餅乾可是二十八塊呢,莫搞錯了。再講了,偷東西肯定要關的嘛,國家法律明文規定,行竊肯定是不行的嘛,不管錢之大小。”那男的見來與他理論,越發氣起來,拍著胸脯高聲道:“餓死了,餓死了怎麼辦?你們管不管?政府管不管?我要有法,還問你們呢!”黃勝有些無奈,不想與他多做無謂的糾纏,只得揮揮手道:“走吧,走吧,哪來這麼多廢話,放你出去就得了。”那男的才一邊嘴裏碎碎叨叨,一邊搖搖晃晃的出了公安局。
只見有個外地小夥剛來南京打工的,因黑包工頭騙走了他的身份證,此時來局裏報警,正在那邊跟值班的老民警孫政訴了半天的苦,這時才登記好了,臨走時道:“這搞的我很傷心。警察叔,能不能現在送給我十塊錢呀,我馬上坐車去找他們,我錢真個不夠了。”孫政五十來歲的人了,人生路已走過大半,世事看的最清,最是喜歡濟危行善,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守自己這一方清貧崗位。因見他十分可憐,早已於心不忍,雖自己錢包不厚,也要周濟他的。且知若不給他,只怕他會賴著不走,後面又還有那麼多人,若有他在這糾纏,只怕今天的工作便沒法開展下去了,耽誤不得。只得歎了口氣,自掏腰包,給了他十塊錢。那小夥收了這錢,頓時眼淚就下來了,爬在地上跪地就磕了個頭,嗚咽不已,口中直稱“恩人”,十分感謝不盡,眼圈兒紅紅的,十分傷感。孫政見了也難過起來,忙把他扶了起來,一時心中更恨那班騙子。那小夥又說了一陣感激的話,才三步一回頭的離開了,嘴裏猶不停的念叨:“叔,這真的搞得我很傷心,搞得我很傷心!”步履艱難,憤恨滿懷。
這時陸雲那裏,也有一個老頭在跟他報案,說是有人偷了他東西。陸雲問他:“偷的什麼?”老頭道:“我撿的些垃圾,上百個礦泉水瓶子,被人給偷走了。”陸雲疑惑道:“他偷你瓶子幹嘛?”老頭氣憤道:“他也是個撿垃圾的,偷了賣錢唄。自己撿不著,就偷別人的,忒不要臉了!”陸雲哭笑不得,無奈攤攤手道:“這我可管不了,這咋立案啊?一個瓶子才一毛錢,一百個最多也才十塊錢,我們這兒的立案標準最低也得一百塊啊,少了立不了案呐。”那老頭急的渾身發抖,額頭冒汗:“不管咋行,那可是我幾天的飯錢啊。我總共也沒存了幾個錢,不管,我咋吃飯啊!”陸雲也急了,拍拍手:“這是規定,我有啥辦法啊。嗯後面,下一個。”招手叫後面的人,叫老頭後面排隊的一個小男孩上前,不再理會於這老頭。
老頭無法,只得不情不願的在這局門口跺了半天腳,恨恨走了。那小男孩早已坐在後面排了半天隊了,此時聽喚,欣喜不已,忙上前訴說起來。只見他十四五歲,渾身邋裏邋遢的,看起來像個流浪漢。說是別人在附近的公園裏挾持了他,逼他去偷東西,他不幹,就被人打了一頓。陸雲看他身上時,果然鼻青臉腫,青一塊紫一塊的,著實可憐。心裏唏噓不已,問:“你可用過藥了?”小男孩苦笑著搖頭:“哪有錢買藥啊。”陸雲歎了口氣,去局裏藥品房拿了幾塊創可貼和一瓶雲南白藥膏來,替他細細塗抹包貼起來。那男孩十分感激,也是千恩萬謝的。陸雲見他像是沒吃過東西,便又拿了包餅乾給他,問他姓甚名誰、哪里人、出生年月、事發因由等,詳細詢問登記起來。那小男孩狼吞虎嚥的,邊一一回答著。
只見後面等候的長條椅上還有個四十來歲的男的,精瘦,一點也不著急,先還坐在那拆著方便麵的包裝袋呢。這時憨憨的,跑到飲水機處開了熱水泡面。只見這面是從救助站領的,並沒佐料包,只是幹泡。孫政剛忙完了一陣,上前冷笑道:“你怎麼還不走啊?”他忙起身嘻嘻笑道:“吃完就走,吃完就走。”孫政指著他氣不打一處來:“就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他拱拱手彎腰陪笑道:“警官同志,我這也是沒辦法啊,誰叫我把錢全給寄回家去了,都搞忘掉給自己留車費了,就連回家的火車票都是救助站給發的呢。”孫政指著又氣道:“我可記住你了啊,去年我們這也有你吧?你怎麼每年都來,老這麼搞,要不要臉!”男的瞪大眼吃了一驚:“去年也是警官在這值的班?呃,都怪我,都怪我。”一拍腦門:“是我腦子不好,腦子不好,記性差,又給搞忘掉了,真個給您添麻煩了。”孫政氣的問到他臉上:“我說你一月也有五百來塊錢的,又不是那種真心窮的人家,怎麼一到了逢年過節,就跑到救助站來蹭吃蹭喝來了?這蹭吃蹭喝也還罷了,還算是小事,你竟然還蹭票,有意思嗎?”男的拱手笑道:“真個給搞忘掉了,家裏催著寄錢,一著急,就全給寄過去了。呵呵,呵呵。”只見只是兩包無色無味的康師傅泡面下肚,他就吃的咂嘴咂舌的,津津有味,連湯汁都喝了個精光,連那塑料折疊叉子還放嘴裏舔上兩口,嘴裏嘖嘖有聲,一臉的滿足,仿佛人間美味。孫政實在看不過眼,真心瞧不上,便懶的再理他了,過那邊去了。
這時,一個說方言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連普通話都說不標準,又不是南京本地話,孫政等幾個都聽不懂,頭都大了。後他連比帶劃,說了好大一通後,眾人才終於搞清楚了,原來是想去一個工地領工資,卻身無分文,求他們幫忙跟公交司機說一聲,好讓他免費搭個車。若實在不行,給個兩塊錢讓他坐個公交車也行。說的是相當可憐,比先那個討要路費的小夥有過之而無不及。眾人看他穿著打扮,一身的破爛,臉上滿是灰塵,當真有幾頓沒吃飯了,倒不像撒謊。陸雲在後面搖頭直歎,悄聲道:“一個文盲,還出來打工,老老實實在老家待著不就得了唄!”因這年輕人是與孫政說的,孫政在前,便一臉苦笑,攤攤手道:“我們坐車也是要錢的,不能搞特權,隨便就免的。這樣吧,我私人給你兩塊錢,你自己去坐個車吧。”這年輕人也千恩萬謝的走了。
黃勝這時抱怨道:“局裏也真是,這些個救濟又不給報,都要咱們自己私人掏腰包。再這麼下去,只怕咱們在這兒坐一天班,這一天的工資都還不夠呢!”孫政拍拍手無奈苦笑道:“可不是,你倒說說,這麼樣人,給又不是,不給又不是。”




一時處理過幾件事,送走了幾個人,結果後面又來了一個年輕小夥時,卻又是個文盲。說他是江西人,從小父親就過世了,母親又不要他,他不識字,此時又身無分文的,便想讓警察把他送回老家去。孫政聽的是十分頭痛,這幾塊錢、十幾塊錢的,他幫也就幫了,自己吃點虧,自掏腰包的,也就算了,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這一張車票就要一兩百塊呢,他那點工資一千都尚未出頭,哪經得起這個掏?可若把這事報經局裏領導處理,由局裏出費用吧,也不現實。領導早就說了:“局裏又不是救濟站,管吃管喝,還管人路費不成?”嚴辭厲色,斥責了好幾次,他如今是再也不敢擅作主張了。且早已人滿為患,這樣的人,局裏整天都是,哪里管得過來?因此便只是敷衍著,說幫他打電話聯繫聯繫救濟站,看那邊怎麼說,不敢隨便應承下來。
一時周局長進來看了一下,見沒什麼事便又出去了,見已到了中午該接女兒放學的時間到了,出門開車去了。他女兒周豔,便是本書的主人公梁娟之同班同學,生的聰明伶俐,且美貌無比,打小就像她娘,是個絕色美人胚子,因此深得其父周強百般溺愛。又因家裏只這一個,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夫妻倆也定是要給她摘下來的。她因從小兒就生在這官勢富貴之家,因此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享福不盡,受千人寵萬人愛的,與梁娟這等貧窮之家的女兒簡直是有天淵之別。卻幸而生的性格還好,並未倚財仗勢,瞧不起那些貧窮人家。
這會還在路上,周豔便已給她父親打了電話。周強到了女兒學校時,等她上了車,在車上問她:“你剛才講什麼?要吃肯德基?這個時候你娘飯都煮好了,還吃個什麼!下回子,等下回子再吃嘎。呃,今下午我沒空,就不來送你了,你自己來上學。”女兒道:“你有車都不送,要我自己跑,那你給我打的的錢,我就不要你送了。”爸道:“打的打的,一天到晚就要了錢亂花,與你娘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講你多了吧,你又惱火,不講你吧,你又哪里還像個樣子!”女兒道:“那你也去買個吧,上回開家長會和你聊天的那個老頭,就是我們班楊牡丹她伢,她屋裏就剛買了輛現代,這都第二輛車了,原來屋裏就還有輛標緻的。”爸道:“你放心,車子遲早是要買的,現在就先坐了單位裏的吧,反正油錢也報銷的。你講的哪個老頭?人家比你伢大不了幾歲,你亂喊個什麼!現在上海大眾啊、廣州本田啊又在降價了,過兩年就更便宜了。你要想看車,哪天有空我帶你去車展上看個夠,好幾回都沒空去得。”
周豔坐在桑塔納轎車裏,感覺挺穩的,路面比較平坦。往窗外望去,只見四周車輛川流不息,馬路兩邊高樓林立,公路高架橋一座連著一座。車裏有微微的流行音樂傳來,是收音機裏的聲音,一會完了,播音員又在播報天氣、金融資訊和本市的最新交通狀況了,聲音磁性動聽。又有幽幽的清香傳來,是放在駕駛座前臺上的玫瑰香精。另有一瓶空氣清新劑被放在了旁邊。駕駛臺前有幾個小抽屜,放了些香煙、打火機、零錢、發票收據之類,又有一本旅遊指南,臺上則擺了幾本雜誌。老爸坐在駕駛座上,正手握方向盤,一腳抵油門,一腳抵刹車,靠在後墊上,隨音樂輕聲哼唱著,哼的是刀郎的流行歌曲《衝動的懲罰》。右手邊是自動掛檔,亦可手動控制。方向盤正中是安全氣囊觸發器,座位斜著從上到下系著根安全帶。
前壁的擋風玻璃外掛了個平安福。由於天晴,玻璃上的雨水毛刷子沒有啟動。在前後四個角上是車燈,此時都開著。車身正前和正後方是分別一個車牌,前方車牌下一個喇叭,後方車牌下側方則是雙管消音排氣管。此時駕駛座前的屏幕已經開啟,顯示著前方路徑,是全球定位導航,倒車時,則切換至電子攝影控制顯示。車門內都有按鈕,可反鎖車門,亦可升降車窗,車門內外都是內嵌的把手。前門兩邊外前角又分別一個後視鏡,可隨意調整角度。車頂可小小開一個天窗,亦可遙控折疊敞開。周豔懶懶地靠在海綿沙發椅上,卻沒系安全帶。後面臺上是一塊紅綢鋪墊,上面兩個玩具布娃娃,一個灰熊,一個人偶芭比。又一盒心相印抽紙,兩瓶益達口香糖、兩瓶農夫山泉礦泉水、兩付鷹王撲克牌隨處放著。又有幾盆微型花卉,一盆仙人掌、一盆茉莉香、一盆露水珠。腳下是柔軟的絨毛墊子,車內亮起燈,又因為早已開了空調,溫度適宜,周豔不由的又有些想睡了。
聽見鈴聲響,她拿起蘋果手機來。看了一下,按起了觸摸屏菜單,屏幕上跳出諸多功能,有通訊薄、通話記錄、記事本、情景設置、號碼歸屬地查詢、文檔保護、網購、炒股、日曆、鬧鐘、計算器、攝像機、照像機、錄音機、音樂播放器、廣播、電子書、視頻導視、抖音、快手、網上報紙、遊戲之家、我的下載等。周豔見是來了短信,直接按了快捷鍵,看完了沒有回信,便又懶懶睡下了。
及回到了家裏,老爸吃過飯就往書房去了,又叫了周豔過去,要看著女兒練字。
原來南京市新街口繁華商業街有一家泰躍衛星安防公司,近日因順利地承接了南京金融系統的監控以及道路監控的项目,並且市政給的價格特別優厚,讓公司的總經理陳平賺得了不少。此事多虧了市公安局局長周強暗中相助,今日陳平便特購了一幅畫作要給老友送來,以謝其出力不少。
陳平司機王鳴開著一輛奔驰A160,駛入了城北區建國路上一家最繁華的高檔住宅小區愛琴海小區。門口大門外守衛的幾個保安見是陳總,早已認得,不敢耽擱,忙按了電子遙控器,欄杆的一頭慢慢升起,開閘放行。
車子一溜煙駛入巷道,只見小區內高樓林立,多是二十層左右。只有少數的幾幢四五層小樓,是獨門獨戶的別墅。小車在一別墅邊停下,陳平下了車,對王鳴道:“車莫停在這裏,你要麼停到地下停車場去,要麼找個稍遠的地方停下,周局最不喜歡吵鬧,車子停在這裏污染空氣,他見了講人兩句,不是好玩的。”王鳴應道:“是。”開了車到遠處停好,下了車,捧出畫匣來,小心翼翼,亦用搖控器關了轎車的電子鎖,方朝陳總走了過來。




陳平笑道:“你放心,車子就不鎖也沒關係,這裏住的都是公安系統的人,沒人敢偷到這裏來。”王鳴小心翼翼道:“陳總,你這幅畫可是三萬,車裏還有一幅也有兩萬,還是小心點好。”陳平點了點頭:“那倒也是。”當先向前走去。
只見別墅前擺放著一座石碑,重達一噸多重,是福兮禍兮碑的仿製品,源於奉節劉備托孤故址永安宮。相傳在古代,只有帝王將相的住所才可立這種碑,以樹功德。是周局長的一位友人相贈,被房主人用來鎮宅避邪。
陳平走到門前一看,卻見新貼了副對聯,上聯是:“本人好友請止步”,下聯是:“陌生美女入門來”,橫批:“重色輕友”。便不由一愣,繼而大笑起來。及按了電子門鈴,女主人唐婉來開了防盜門。陳平笑道:“嫂子,我周哥呢?”唐婉笑道:“早曉得你要來,也不在這裏候著,剛剛在樓上練了下書法,講是累了,又跑到後花園子裏澆水去了。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叫過來。”從門後的鞋架上拿了兩雙拖鞋,放在地上。
陳平忙道:“不急不急,嫂子莫去,難得我周哥忙裏能偷回閑,莫要打擾他雅興。我在這裏坐坐好了。哎,周哥倒真是雅人,工作都這麼忙,還必定要抽出空來怡情養性,到底跟我們這些粗人不一樣呀。”唐婉笑道:“他呀,就是這麼個人,莫看只是個公安,從小卻讀的書多。嗐,也只是瞎起勁罷了。”陳平笑道:“嫂子,你這門前的對聯有點意思啊。”唐婉嗔道:“不過是你周哥昨晚發神經,突發奇想寫了出來的,還必定興匆頭頭的要貼在門上,也不怕人笑話!”陳平道:“周大哥真是有才。”唐婉知他難等,道:“嗐,莫管他,我去把他叫過來。”邊櫥櫃裏拿了兩個白淨瓷杯,泡了兩杯西湖龍井,端放在玻璃矮茶几上,下麵墊著塑膠托墊。手指著道:“你們就聽我的,莫要動了,就坐在這裏喝茶,我去叫他來。”陳平笑道:“那聽嫂子的。”坐在了矮幾後的真皮沙發上。王鳴誠惶誠恐,連聲道謝不已,見女主人去了,方才敢坐了下來。
陳平喝了一口茶,道:“不錯,這是今年才開芽的新茶,你品不品得出這是上千塊錢一斤的上等品還是幾百塊一斤的下品?”王鳴苦笑著搖了搖頭,也端起來接連喝了兩口,點頭稱讚不已。
只見客廳裏擺放了些石雕木刻等物,一尊青銅鼎,兩尊大足石門山摩崖造像石刻佛頭。兩側牆上也掛了些字畫,看時,一幅是韓美林的《馬》,一幅是青綠山水畫,落款是張大千。更有一個醒目的透明玻璃酒櫥,裏面滿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瓶瓶罐罐,琳琅滿目,讓人歎為觀止。王鳴道:“陳總,周局長怎麼那麼愛喝酒啊。”陳平道:“那是,我大哥最愛喝飛天茅臺,一斤都喝得下,灑灑水的事,而且不會醉。”
房後花園內,向院子外望去,整個社區內綠化都極好,處處是芭蕉棕櫚、翠竹綠枇,雖是夏暑午間,烈日當空,卻使得空氣中尚透著一絲涼意。周強並無睡意,閑來無事,拎著水壺在院子裏給新栽的盆景灑水。
只見妻子唐婉在房內玻璃門後走了過來,問道:“你熱不熱?這時候出來澆水,看曬的!等晚上涼快了再出來不好?”周強抬頭道:“又不熱,才在冰箱裏拿了兩支冰膏吃了,正涼快,等下熱了我再進來吹吹空調就好了。”唐婉拉開縮拉門入牆壁內,道:“平子到了,你進不進來呀?”周強道:“哦,我就來。”放下水壺至石桌上,問:“你看見他帶了些什麼東西來了麼?”老婆道:“一個畫匣子,應該又是幅畫吧。”周強笑道:“不錯不錯,老陳是越來越會送禮了,比他老婆送你那些金銀首飾要強多了。”老婆噘噘嘴道:“強便強唄,就你喜歡這些東西。對了,這回他又是怎個事情要送東西給你?”周強走了階梯上來,道:“就一點搞建設的工程,我給他幫了點忙,在許副市長跟前說了點話,許副市長連問都沒問,就給批下來了。”往裏走去。老婆在後跟了道:“你也不換雙鞋,看沾了一腳的泥!這事我聽曾蓉提過,不過應該還早呢,怎麼這麼快就辦下來了?”周強道:“事事都像你們女人一樣拖著,那還辦得成事?”去衛生間裏洗了手,出去會客廳呵呵笑著。
那陳、王二人早已站了起來。周強擺擺手,笑道:“坐坐。”陳平已是掏出了包中華煙,敬了周強一根,自己也叼上,笑道:“今天過來,又是叫你打牌。路過了畫店,就順便進去看看,也學學老哥你,充充雅人,買了兩幅。你這幅是最好的,車裏還扔著一幅呢,等明兒我也在房裏掛掛。”那王鳴已趕緊站了起來,掏出火機先繞過來給周強點了煙,才回頭給陳平點上,方再回去坐了。周強笑道:“哦,還有一幅是什麼?你就不送我,也讓我瞧瞧,過過眼癮。就你自個能瞧出什麼墨水來?放在你屋裏,莫糟蹋了東西!”陳平道:“倒是,老王,你快去拿過來,讓周局看看我眼光怎樣。”
王鳴趕忙起身去了,一時回來,手裏捧回畫來。周強著實品鑒了一番,相當高興。又問了價錢,仍把陳平的那幅還了回去,自己收的這幅收好,聽陳平又說起門上剛見的那對聯,對周強又極為誇讚了一番。周強道:“哦,你說我門上的那副重色輕友貼?不過是我無聊,寫寫玩玩罷了,偶爾娛情而已。”陳平笑道:“大哥之才,山高海遠,就是專門去寫這門聯賣錢,一百元一副,也定是人人想要,能發財的了。”周強道:“我哪有那個功夫呢,不累的慌?”聊了一會閒話,陳平又道:“許市長那裏,我著實想了半天,也不曉到底該送什麼禮物謝他才好。他那裏我也不敢去,到時就要謝他,怕也要勞煩老哥你又代勞了。”周強道:“他也不要收人很多東西,有一點點小意思也就夠了。他家的門莫說你難進,就是我去了,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輕易不去打擾他老人家。”
且讓陳平候著,親自拿畫去收藏時,老婆悄悄跟過來問:“值多少錢?”周強笑道:“他講是三萬,倒不曉真假,一幅吳道子的贗品,畫的倒不錯。”唐婉道:“那你是要收著還是掛著?我看還是收起來好了。你那寶貝女在書房裏就愛搗亂,莫給她又弄壞了。小孩子家不懂事,講了好多她都不聽。”
當下進了書房,只見獨女周豔正在練習書法,一見了他進來,明顯的老實了許多,背也挺直了,不似先前坐的歪瓜劣棗的。見了那幅畫,甚是好奇,忙上來展開了要看。娘早跟了進來,道:“莫亂動!弄壞了不是耍的。”周強並不理會女兒,找個書架把畫一放,就又出去了。周豔見她老子一走,哪還有心情看什麼甚畫,趴在桌上又睡覺了。娘問:“你下午放了學還去不去學畫畫了?”女兒道:“不去了,我約了人學跳舞呢。”娘道:“那倒隨你,你老子也沒那麼多的空來管你的,你只答的出來他到時候問你的便罷。你青年文化宮的老師來電話講了,講你老伢交代了的,每個禮拜你至少得去一回。我是管不了你,他讓你們老師好好管牢了你,莫讓你一個暑假就耍瘋了去!”女兒“嗯。”了一聲,就不見回應了。
一時等爸出門與人應酬去了,娘又到樓上看了電視,周豔便回了自己房間午睡。只見地上鋪的都是瓷磚,空調溫度早已打到最低,地板也透著絲絲涼意。席夢思的床上鋪了一層涼席,床頭一個大水果盤,裏面散放著一些香蕉、櫻桃、桔子、葡萄等。後面立櫃上安著兩架臺燈,旁邊散放著一本照片薄,裏面是周豔及父母的合影,一些遊玩山水及父母年輕時的舊照。周圍牆壁雪白,除掛著幾件樂器外,又到處是花花綠綠的枕頭、漂亮的布偶,及一個超大的化妝臺。
睡了一會,日頭又毒又烈,聽知了在窗外的柳樹上“知知…”地叫著。周豔便走出了臥室,見娘正在陽臺上與人手機聊天呢,見了她問:“你怎麼不睡了,是不是上課時間要到了?”周豔點了點頭:“嗯,已經快兩點鐘了。”娘道:“那就快走吧,半個時辰也差不多了。今日你伢下午有事,沒人送你。喏,這兩塊錢拿去,自己坐公交車。我下午有空就去接你,要沒空,就叫你外婆去接,啊?”周豔道:“給個十塊吧,我打個的。公交車太擠了,我上學期坐車就被踩了腳了。老師講公交車危險,不要坐公交車。”娘道:“不過才兩站路,你就坐不得?你們老師就那麼有錢了!”沒辦法,只得給了她十塊錢,又好生囑咐她一路小心安全,過馬路千萬莫闖紅燈。要是天太熱了謹防中暑,莫要省錢,多買幾支冰棒吃吃是好的。周豔邊出門邊應了,道:“我傻呀,闖紅燈給人去撞呀,都兩百年沒闖過了!”才剛出去幾步,娘又追了出來,手裏拿著瓶康師傅冰糖雪梨飲料,道:“路上莫渴著,這個拿著路上喝。冰箱裏剛拿出來的,還冰著。”周豔道:“莫拿了,拿著怪累的,我塞哪里呢?包裏都滿了。等下在外面買好了。”娘道:“拿著!外面買是外面買,出社區去還好段路呢,你渴壞了怎麼辦?你怎麼就那麼懶呢!”周豔只得“哦。”著應了,接了水扭頭就走。一時想起有件事忘了跟老爸說了,便掏出手機邊走邊發短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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