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詛咒

  安其羅一躍,劍首直指艾略特首級。只見劍鋒一閃,艾略特卻已不在皇座之上,而站於安其羅身旁,劍徒然的刺在椅上。

  「躲甚麼躲?」安其羅說罷,便從椅背處抽回劍來,然後再向艾略特揮去。安其羅早有艾略特會躲過此招之預感,畢竟對於這位神秘的交易對象又有何常識可言?

  安其羅一族在科學上登峰造極,甚至能造出太空船來到此處,若然以現時的人類語言去形容他們的科技,那簡直就是魔法——不用火而生出光,常年恆溫的居住環境,自動會動的四輪車等等,於人類眼中看來神奇,但於安其羅一族而言,那僅僅是科技,而與魔法構不上任何一絲關係。

  所謂魔法,是世上除卻科學以外的另一種真理。所謂真理就如光一樣,既是波又是粒子,各自解釋不同的事實。人們能以波動理論解釋光的雙縫實驗,卻不能以其解釋光電效應之結果——光電效應之結果,必然導出光為粒子之結論。同理地,他們能以自身掌握的科學知識解釋世上之物理現象,卻不能解釋眼前被土著們稱為龍之存在,因為其存在為魔法範疇所解釋的現象,而安其羅一族對此範疇所知甚少。





  安其羅作為一族中的異類,自小就沉醉於魔法古籍之中,亦因此自認對龍是甚麼略有所知。雖然人類一直把其當為虛構的生物,但他知道這世上有許多難以用科學所解釋的能量生命體,而龍則是其中之一。這次前來,他不但為達成首領所要求的事,更多的是為了親眼看看龍這種有意識的能量體到底是甚麼一回事。

  安其羅再向艾略特揮下一劍,艾略特這次卻沒有躲開,反而用手握住了安其羅的劍。

  「既然你知道我是有意識的能量體,何解你又要揮劍呢?」艾略特問道。

  安其羅一駭,但很快就回復微笑,道:「未嘗試過又怎能道不行呢?」

  「是想要搏取我的好感嗎?」





  「對啊,如果您能轉變心意,助我族而不助人類,那麼就太好了。」

  艾略特聽罷,放開了安其羅的劍,然後從虛空中取出一把劍來,握在手中。

  「我勸你放棄會比較好喔。」

  「我想您會被我永不放棄的精神所折服的。」

  說罷,安其羅握緊了手上的劍,向艾略特揮下。只見艾略特一格一撥,輕鬆化解攻勢。而安其羅亦不甘示弱,反手便又是一劍。劍刃之間,安其羅處處攻勢,艾略特處處守勢,但旁觀的馬歇爾清楚知道,安其羅處於劣勢——不出多久,他就會體力不支,根本從一開始想要靠武力說服龍就是個天真至極的想法。





  安其羅亦察覺到這點,於是他改變攻擊節奏——反正他從一開始對戰勝就不抱任何期望,只求在密集的攻擊之中能有一擊出奇不意地擊中對方。然而他和艾略特的實力差別太大,使得一切努力都是徒勞。於馬歇爾看來,安其羅就像一隻猴子,在順獸師面前毫無意義地胡亂揮拳。

  馬歇爾發現,這種單方面的鬧劇,自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於是他向安其羅道:「喂喂,那邊那個不速之客,現在有沒有時間來跟我當朋友啊?」

  安其羅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分散了注意力,艾略特見狀,一瞬挑走了安其羅手上的劍,順道把他絆倒在地上。

  「我都不知道你原來這麼想跟他當朋友。」艾略特說着,看都沒看坐在地上喘着大氣的安其羅,直接走向馬歇爾身旁。

  「請你弄清楚,是他提出要當我朋友的。」馬歇爾沒好氣地說。

  「噢噢,還真是個有趣的着眼點。」艾略特無聊地審視着自己的劍,然後那劍一瞬化為光點,消失於虛空之中。

  「到底是哪兒有趣了,兩者是有分別的好不好?」

  「不也是當朋友嗎?別想了,在當朋友方面他完全不合格。」





  「那還真是可惜呢。」馬歇爾說着站了起來,向安其羅走去,然後向他伸出手道:「看來他不太欣賞你的努力。」

  安其羅抬頭,然後握住了馬歇爾的手,說:「那麼,看來我只好乖乖的坐下來跟你們談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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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你跟我暫停一下,我需要點時間整理一下。」布萊恩扶着頭,叫住了克雷爾。那個剛才還在滔滔不絕的聲音馬上就靜下來了。

  良久,布萊恩才再開口道:「為甚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情?」

  「那些神族失敗的原因,有大部分都能歸咎於他們把龍誤認為星球的意志,所以我想,若果您能知道更多,亦能有助你以後的施政……」

  令克雷爾想不到的是,布萊恩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知道龍是甚麼對國家重建有幫助嗎?你這個始作俑者倒是告訴我要怎樣解決現在的局面啊?」





  克雷爾不慍不火地道:「抱歉,解決現時的局面、渡過目前的難關、重建疲弱的國家這些都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雖然我認識的人將能給予您幫助,但掌舵的人始於是您。要如何帶領您的人民,只有您能夠決定,亦因此只有您才有能力做到以上的事。」

  「我不是要聽這些說話,我要的是方法!解決現在局面的方法啊!別以為我看不見你就可以在這兒大放厥詞啊混帳!」

  「就說這些事不在我能力範圍之內了,您再說我也只能重複剛才那番話……」克雷爾的聲音感覺有點苦惱,明明自己就沒有說錯話,把該說的都一字不差地告知了皇,為何皇就突然惱火呢?

  布萊恩還想罵人,好發洩一下心中被神族擺了一道的怒火,但就在說話出口前一剎那,他突然發現克雷爾的話中端倪。於是他斟酌了一下自己該問甚麼,然後才道:「不說那個了,說別的罷。不如就讓我問問你還會回來嗎?」

  「不會了。請您跟我父親說一下,讓他老人家別那麼傷心。」克雷爾有點驚訝事情突然重回正軌,但一瞬的好心情也敵不過沉重的離愁別緒。

  「所以你果然是來交待身後事的?」

  「我是來道別的。」克雷爾回答說。來到現在,他還是希望自己能親身向父親告別的,可惜時間不允許。他來找皇之前便已經知曉,並作出了取捨,可是他還未能做到以平常心看待這離別。

  「既然是來道別的,那麼你就不要再有任何留戀了。放心吧,我會盡力把我該做的事做好的。」





  克雷爾聽到這句話便知道,自己今次到這兒來的任務已經達成,以後菲德翠卡帝國的事便再與自己無關。自己已經盡最大努力,把國家領回正途上,但國家興衰與否,最終還是在乎人們的選擇。

  而克雷爾相信,眼前這位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新帝,在歷經這一切以後,將會具備作出最佳選擇的能力。然後在匡扶下,成為一位為人民着想的明君。

  「好的,我相信你。那麼再見了。」

  可惜,自己再也不會參與其中了。

  由進入那龍的寶庫,又或者是在更早以前,克雷爾已經走在傳說故事的道路上,一項一項完成清單所列的事情。雖然因其不具神性的緣故,所以他走了一條看似跟傳說故事相迴異的道路,但要做的事其實相同。而時間順序,在龍的眼中從來不是甚麼。

  一旦踏入了這道路,就再也沒有離開的可能——不,應該這樣說,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只有極少數人會選擇離開。而克雷爾,已經決意要按劇本走下去了。

  他要去屠龍,然後接受詛咒、成為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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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龍的勇士,你終於醒來了嗎?」

  「對啊,要你久候了。可是在開始之前,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請。」

  「你到底為甚麼會選上我呢?」

  「為何你會如此問呢?明明答案就如你所知道的一樣,選人的過程是完全隨機的。」

  「就因為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該死地走進了這個山洞之中,所以就要落得斷六親的結局?幹,我還有事要做,才沒時間來玩這屠龍遊戲。」

  「所以?」

  「我要投降,這是顯然易見的事吧。」

  「屠龍勇士可沒有投降這選擇,他們要不戰勝取代我,不然只有戰敗而死。而你因憑腦海中的知識,不可能戰敗……」

  「我要投降,這是我的選擇。我不想成為孤獨的龍,亦不想一事無成地死去。那麼就唯有嘗試投降,可能會有一線生機。」

  「你確定這是你的選擇?」

  「對,毫無疑問。」

  「那麼,接受龍的詛咒,然後離開吧——」

  在那之後,承受詛咒的馬歇爾回國後被冠上叛國者的名號,又獲得了不老身以讓他親眼目睹祖國走上歧途,自此已歷百年有餘。

  馬歇爾回頭一督用作隱居的山洞,想來自己在長時間內該是回不來了。

  他忽然想到了那名衝動的少年。那名為克雷爾的少年,現在應該已經在那個與世隔絕、龍的大廳之中醒來,然後開始屠龍了吧。馬歇爾就知道克雷爾不會拒絕的,這是艾略特選上他的其中一個原因,以避免重蹈自己的覆轍。

  馬歇爾知道的從來不比克雷爾少,也不是沒有貪念,只道自己實在放不下塵世的種種,他還有他的國家,還有國家之中正在受苦的人們,他無法坐視不理。於是他選擇投降,再在龍的身邊靜候這一天。

  侵蝕菲德翠卡帝國多時的外星勢力暫時敗退,安其羅已經帶話回去,而他們在一段時間內會重整旗鼓,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在此時期間,便是國家恢復元氣的最佳時間。

  雖然馬歇爾知道,沒有任何東西能抵抗時間洪流的洗滌,歷經蒼海桑田還能存在的只有受詛咒的自己,但他亦知道如何拯救最多的人,如何讓人們受最少的苦。

  由此至終,他想做的事都沒有改變。

  馬歇爾輕念咒語,在自己面前打開了一道前往皇宮的捷徑——克雷爾跟皇已經說過話,直接前往皇宮書房該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好了,該是時候去會一會現在的這個皇了。馬歇爾期待着青年被嚇一大跳的模樣,然後踏進了皇宮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