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那三小時,陳凱婷手下的動作就沒消停下來,一口氣打了近百個電話過去,把鍥而不捨的精神發揮到極致。

可惜當人正倒霉的時候,連喝口涼水都會塞牙。

哪怕她有多堅持,哪怕後來開始有觀眾對那位假倩羚的真實性提出質疑,一切都只能在一片罵聲中石沉大海。

直播在凌晨一點左右結束了。

找不到是誰在鍾倩羚背後搞鬼,更找不到機會自證清白。





空手而回。

張靜宜和陳曉智已經走了。客廳只剩下陳凱婷和鍾倩羚兩人,鍾文傑還在廚房裡清洗碗碟。

「不如我哋都係算啦……」鍾倩羚在沙發一角抱著膝蓋,一副可憐又無助的模樣。

她已經把力氣哭盡了,連嗓音都變得沙啞乾澀。

「唔得!」陳凱婷反而愈挫愈勇,抱著手臂咬牙道:「都俾人踩到上心口,有咩可能呢個時候先嚟縮!」





「仲有,你諗住就咁俾條友妖言惑眾!?」

錢沒了,也許可以再辛苦點賺回來,可形象一旦毀了,要重建的話比鹹魚翻身更難。

怎麼能欺負完人還能全身而退呢?

那一刻,鍾倩羚充滿希望地看向陳凱婷,雙眼發光。

鍾文傑忍不住往外望,只瞧見倆產生革命情義的女生,感覺頭更疼了。





「咁你諗住點解決?」鍾倩羚其實是個很容易卸下防備的女生,尤其是遇到陳凱婷這種滿腔赤誠的人,更是恨不得抱上她的大腿求安慰。

「聯絡返場直播嘅主持人,然後叫人刪片啊!」陳凱婷異常精神,理所當然地回應她:「之後要搵到搞你嗰條仆街出嚟!」

鍾文傑低下頭冷笑一聲。

這事被她說得……好像比喝水更簡單似的。

「你喺度笑咩呢?」陳凱婷站了起來,忽然抬頭看向鍾文傑這邊。

「冇,你鍾意點就點。」鍾文傑被鬧得略顯疲態,忍了忍,最後還是打消說服她的念頭。

結果他的無動於衷卻被她曲解成幸災樂禍。

「唔係,鍾文傑,你呢個人唔通真係連少少同情心都冇㗎咩?」陳凱婷死死盯著他,不屈不撓。





又來了又來了。

鍾文傑嘆著氣搖頭,想起了過去這段時間和她吵架的經歷,有股濃濃的既視感。

多說無用,還有機會被打得渾身都是傷。

他不敢了。

「嗰個係你表妹嚟。」陳凱婷的火氣要竄上天了:「你之前唔係仲叫我喺佢面前守住你形象㗎咩?你明明就好在意佢,但你點解而家連幫都唔肯幫?」

「決定幫人之前不如衡量一下自己嘅能力先,好無?」鍾文傑靠近過去。

陳凱婷沉默不語。





「唔同條片話刪就會刪咩?人哋會肯制咩?」鍾文傑靜了片刻,又說:「我哋已經唔係中學生,已經唔係話喊打喊殺就可以解決一切嘅時候。」

「咁多道理,最後咪又係搵藉口袖手旁觀。」陳凱婷低著頭想了一會,對面前這人算是徹底失望了。

鍾文傑不再接話。

「恥與為伍。」她冷哼一聲,走開了。

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偏偏戳中了鍾文傑的痛處。

他頓時偏過頭,朝著那道氣勢洶洶的背影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鍾倩羚的電話突然止不住地瘋狂震動。

她撿起來一看,渾身一僵。





原來直播上的火苗已經蔓延到她的社交平台上了。

評論私訊一下子鋪天蓋地般佔據去手機上的畫面,清一色的謾罵。

「點……點算?」鍾倩羚又哭了。

陳凱婷不禁眉頭緊蹙,回頭一望,鍾文傑的臉色同樣地難看。

還能怎麼辦?

力挽狂瀾啊。

之後幾天,雖然鍾倩羚已經在網上解釋清楚了,可還是止不住謠言傳播的速度,各種騷擾甚囂塵上。





她逼不得已把所有平台上的帳戶都刪掉了。

正想著要在現實中逃避網絡世界的滔天大浪時,她卻沒想過那浪居然還迎面一拍,澆了一頭冷水。

那場直播的大部份觀眾平均比較年輕,因此不乏大學生後來在學校裡認出了鍾倩羚,用著看熱鬧的視線對她上下打量。

甚至有人順藤摸瓜走到鍾倩羚面前了。

陳凱婷這數天都忙著上班上學,休息時還得抽空和網上中傷的鍾倩羚用戶對罵,累得像狗一樣。

她碰巧經過教室,遠遠看到鍾倩羚和倆男生在說些甚麼。她走近一聽,原來是纏著人要電話號碼。

一看,就知道對方根本就不懷好意。只是鍾倩羚最近像是洩了氣般連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神態和聲音,都透著濃濃的疲憊。

連拒絕的話語都說得格外無力。

因此男生亦像無賴般死纏爛打。

陳凱婷想也沒想便走近過去,一手搭過鍾倩羚的肩頭。

「咪就係電話號碼?」她拿過對方手上的電話,鍾倩羚驚訝地側頭看著她。

兩個男生被她突如其來的爽快嚇得面面相覷。

「嚟,我幫佢俾你。」

她單手按了數下,半晌便拉著鍾倩羚走了。

鍾倩羚滿臉問號,久久說不出話。

「你……」

陳凱婷轉頭看她,神色自若:「放心啦,我冇出賣你。」

因為她剛才所輸入的,正正就是鍾文傑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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