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初遇: 第七章 黑夜 1
「小雪,妳和陳少帥……」
等陳昊走遠後,原本躲在一旁的季妙英馬上走過來,朝我投來懷疑的目光。
「其實我……」我支吾以對,一時間還沒編好藉口。
「原來妳那天不是去見工,而是陳家安插在民間的線人!」季妙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嗯?」
「我剛才聽到他說約定什麼的,不是線人是什麼?」
「喔……妳猜對了,拜託千萬別說出去。」我決定將錯就錯,順著季妙英的想法說下去。
「放心吧!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季妙英俏皮地眨眨眼睛,並做了個封口的動作。
矇混過關後,我長吁了一口氣。
晚上,萍姨帶來一個好消息。她這幾天拜訪了幾家學校都空手而回,幸好教會願意伸出援手,他們幫忙聯絡鄰城分會,對方答應贈送一批兒童書籍給我們。
兩天後,圖書室的修葺工程完成,恰好這時教會派人通知萍姨,鄰城分會的傳教士已經帶著贈書坐上火車,預計黃昏時間便會抵達楓香城。
萍姨本想親自去車站交收,但她早前連續奔波了幾天,實在累壞了,只好把這項任務交託給我和季妙英。
楓香城的火車站位於紫花街盡頭。在路上,我不停左顧右盼,總覺得街上的景象跟以往不一樣。
「小雪,妳在看什麼?」
「現在天色尚早,但街上有幾家店已經關門,妳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或許人家東主有喜,趕著去赴宴吧。」季妙英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腳步輕快地往前走。
到達火車站外,我們先跟本地教會的人會合。
對方是一個高大的平頭裝男子,自稱邱榮,大概三十出頭,看起來敦厚和善,脖子上佩戴著銀色的十字架吊墜。
在等待期間,季妙英嫻熟地跟他打開話匣子,兩人隨即攀談起來,而我則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街景。幸好有季妙英在,如果要我單獨跟陌生人等車,氣氛一定會很尷尬。
此時,街邊聚集了很多黃包車,車夫們互相打招呼,然後坐下來閒聊幾句,顯然正等著招攬從車站出來的旅客。
大約過了十分鐘,太陽落下,天空被染成一片橘紅,看在我眼裡卻有點心寒。
街上的店舖陸續打烊,只剩下幾家餐館仍在營業。
平日熱鬧的街道,霎時變得非常冷清。除了我們和那群黃包車夫,整條街就只有下班路過的人。
「奇怪了,怎麼連金福酒樓也提早打烊?」邱榮注意到街上的異象,不禁皺起眉頭。
晚市明明是酒樓的黃金時段,此舉的確很不尋常。
「說起來,火車這麼久還未到,是不是延誤了?」我忐忑不安地問,直覺有事將要發生。
「我們進去問問吧!」邱榮大步走向火車站的入口處,我和季妙英連忙跟上。
剛踏進門口,我們就聽到候車大堂傳來一片吵鬧聲。人們擠在售票窗口前,生氣地破口大罵。
「大哥,請問發生了什麼事?」邱榮找了個人問話。
「火車遲遲未到,站務員只會叫我們等,現在還消失不見人啦!」那名提著行李箱、滿臉鬍渣的男子向我們抱怨道。
邱榮長得比我們高,很快便看清前方的狀況。
「真的,窗口裡面竟然沒有售票員!」
整個大堂亂哄哄,候車的乘客們怨聲載道,卻沒有一個職員出面維持秩序。如果這種情況換作在現代發生,鐵路公司肯定會被投訴。
「實在太不像樣了。」季妙英嘆息道。
「這是龐家看管的車站,有什麼好出奇的?」剛才那名男子諷刺地笑了一下。
邱榮打量四周後,轉身跟我和季妙英說︰「這裡太混亂了,你們先出去待著,我再去打聽消息。」
「好主意。」季妙英應道,看來她也很想儘快離開車站。
回到街上,我們還來不及細想,赫然看到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出現在街頭,正朝著這邊走來。
他們個個身穿素色汗衫,上臂綁著紅布條,手裡還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像是木棍和藤條,明顯來者不善。
「小雪……他們是什麼人?」季妙英緊張地拉著我的手臂。
「我、我不知道。」
面對這詭異的情況,我嚇得不敢動彈。難道是黑幫打鬥?但……他們為什麼要逼近火車站?
車站外的黃包車夫紛紛站起來,神色戒備地盯著那些大漢。這條街的盡頭就是火車站,所有人都沒有退路。
突然間,一名大漢衝上前,揮棒打向其中一個黃包車夫。
「啊!」那車夫慘叫一聲。
其他車夫見狀,連忙合力反擊。多名大漢加入戰場,高舉武器襲擊手無寸鐵的車夫們,甚至踢倒那些停在路邊的黃包車。
現場亂成一團,路人尖叫著逃跑。
「真是倒楣,偏偏遇上黑幫來尋仇。」季妙英搖了搖頭。
「妙英,我們回去找邱榮吧。」
我的心臟不安地跳動,總覺得這不是一般的尋仇。那些大漢一來就不由分說打人,似乎沒有特定的尋仇對象,而是針對在場的所有車夫。
不遠處的一名大漢正好對上我們的視線,臉上隨即露出不懷好意的獰笑。他一邊把玩手中的木棍,一邊走向我們站立的位置。
「快走!」季妙英趕緊拉著我跑回車站。
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但我雙腿發軟,好像被困在泥沼中似的。保命要緊,我唯有強行打起精神,跑了起來。
逃進車站內,裡面依然混亂吵雜,絲毫聽不到街上的打鬧聲。
我和季妙英慌張地關上候車大堂的門,並插上門閂,這才讓我們鬆了一口氣。
「喂,你們兩個小姑娘在幹什麼?」其中一個人朝我們吼道。
「外面……」
「你們想把我們困在這裡?不讓我們離開?」憤怒的乘客開始包圍我和季妙英,把怨氣發洩到我們身上。
「等等!」邱榮從人群中擠出來,擋在我和季妙英身前。「我認識她們,有事慢慢說!」
「那你們說,為什麼要關門?」
「外面有黑幫在打人!」季妙英解釋道。
眾人不但不相信我們,還恥笑道︰「車站外有黑幫打人?這樣以後還有人敢來楓香城嗎?」
一名身穿藍色麻質襯衫的大叔粗魯地推開我們三人,伸手拿下門閂。
「不要開門!」季妙英焦急地大叫。
「我現在就走出去,看看有沒有人來打我!」藍衣大叔輕蔑地說,雙手直接拉開大門。
下一秒,一根木棍從門外結結實實地打在藍衣大叔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