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睜開眼睛,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我恨當年驕傲自負的自己,差點毀了我的一生。那個號稱英勇善戰、智勇雙全的陳少帥,竟然渾身赤裸死在舞女的匕首之下,是不是很可笑?」
 
  我有些心疼地握著陳昊的手,安撫道︰「敵暗我明,很多事情本來就是防不勝防。」
 
  「如此拙劣的技倆,我怎麼可以看不出來?」
 
  「人人都有鬆懈大意的時候,你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
 




  「身為軍人,一個錯誤的決定,隨時都會連累部下、親友和平民無故送命。哪怕是半點的粗心大意和失誤,也可能釀成無法挽回的局面。」陳昊沉聲道。
 
  這一刻,我才明白陳昊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他背負著部下的尊崇、人民的期望,所以他無法原諒一時疏忽的自己。
 
  「少帥,正因如此,你更需要適時放鬆,長時間處於高壓狀態,只會令你的情況惡化。」
 
  陳昊看向我,臉色稍微緩和下來。
 
  「嗯,我記住了。」
 




  「你願意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已經向前踏出了一大步。少帥,謝謝你信任我。」
 
  「以前都是我在夢中傾聽妳的心事,沒想到今天我們會角色互換。」陳昊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這樣才公平嘛!你對我的事瞭如指掌,但我卻對你一無所知。」我嘀咕道,尤其是那些我不曾告訴別人的糗事,他統統都知道。
 
  「以前妳在書上看過我的事蹟,覺得我是個很厲害的人。現在妳看到了我脆弱消沉的一面,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不會,因為這才是真正的你。」
 




  我們相視而笑,書房裡瀰漫著一股靜謐而溫馨的氣息。
 
  半晌後,我才說︰「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們明天會進行第二階段的心理治療。」
 
  「第二階段是什麼?」
 
  「到時你就知道。」我故作神秘地說。
  
 
  ***
  
 
  隔天早上,我們在偏廳用餐後,再次來到二樓的書房。
 
  我從櫃子裡拿出一副西洋棋,把棋盤整齊地擺放在茶几上。




 
  「小雪,妳怎會知道我有西洋棋?」陳昊坐在沙發上,幫忙把棋子放置到棋盤上。
 
  「上次我在這裡翻找時發現的……」我倏地住口。所謂的上次,就是他生日宴那晚。
 
  我尷尬地低下頭,卻聽見陳昊輕笑出聲。
 
  「妳的記憶力挺好的。」
 
  「記好物品的位置,這樣才不會被人察覺到蛛絲馬跡。」我心虛地解釋道。
 
  「嗯,我是沒有發現妳碰過我的東西,只是發現了妳而已。」陳昊似笑非笑地說。
 
  我窘迫萬分,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好了,我不逗妳。妳拿出棋盤是想做什麼?」
 
  看到陳昊恢復認真的表情,我才解說︰「待會我會跟你下棋,分散你的注意力,然後讓女僕進來打掃。」
 
  「讓她們進來?」陳昊看起來有些焦慮不安。
 
  「不用緊張,她們是你府上的女僕,你心裡很清楚,她們是不會傷害你。」
 
  「我當然知道。」
 
  「一開始我會陪著你,之後我會找藉口離開,讓你嘗試單獨面對她們。如果你真的受不了,就走出書房吧。」
 
  「好,就照妳的意思辦。」
 
  達成共識後,我們開始下棋。沒過多久,管家便帶著兩名女僕走進來。




 
  女僕們看到陳昊也在房內,面面相覷地站著。
 
  「不要愣在那邊,趕快打掃。」管家催促道。
 
  「是。」女僕們應了一聲,隨即動手幹活。雖然她們滿臉疑惑,卻不敢過問太多。
 
  陳昊表面上鎮定自如,但我留意到他拿著棋子的手微微顫抖著。
 
  女僕們在書房裡轉來轉去,陳昊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棋盤上,但他下棋的思路明顯被擾亂了,被我節節逼退。
 
  此時房內的氛圍沉寂壓抑,只有窸窸窣窣的打掃聲。也許是女僕不習慣陳昊在場,她們的動作不自覺地加快。
 
  眼看她們快要完成清潔,我趕緊開口︰「少帥,不好意思,我想去廁所。」
 




  「嗯。」陳昊點了下頭。
 
  我起身走向書房門口,時不時回頭察看陳昊的反應。踏出書房,只見管家一臉擔憂地站在走廊。
 
  「杜小姐,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我已經跟他說好了,如果真的不行,他會出來。」
 
  為免惹人懷疑,我還是去了一趟廁所。
 
  回到走廊時,我假裝跟管家寒暄幾句,不一會兒,兩名女僕便帶著掃具走了出來。
 
  她們的表情並沒有異樣,我和管家這才稍微放下心來。等她們走遠後,我們馬上走進書房。
 
  「少爺,你怎麼樣?」管家慰問道。
 
  「我沒事,不用擔心。」
 
  我在陳昊身旁坐下,清楚看到他的額頭滲出不少汗珠。
 
  「少帥……」
 
  陳昊趕緊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張揚。我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連忙用另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免得管家看到會擔心。
 
  「管家,你先去忙吧。」陳昊吩咐道。
 
  「是。」儘管管家看起來有些不放心,但還是聽從指令退了出去。
 
  書房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陳昊隨即放下戒備,吃力地喘著氣。
 
  「已經沒事了,你做得很好。」我用手帕幫他擦汗,看到他的臉色有點差,於是我說︰「我出去倒杯水給你。」
 
  正要起身之際,陳昊突然捉住我的手腕,將我拉了回去,張開雙臂緊緊抱著我。
 
  「謝謝妳,小雪。」他在我耳邊溫柔地說。
 
  我們就這樣一直抱著,感受彼此身上的體溫,還有清晰可聞的心跳聲……
 
  接下來的幾天,陳昊都按照我的方法,讓女僕進去他的書房打掃。他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雖然症狀尚未完全消失,但總算稍有成效。
 
  時間轉眼就來到了接風宴當天。
 
  我好好梳妝打扮,換上光鮮亮麗的衣裙。
 
  下樓來到正廳,身穿軍服的陳昊已經整裝待發,跟平時一樣高大帥氣、英姿颯爽。
 
  陳昊看到我的身影,先是用讚賞的眼神看著我,隨後又露出擔憂的神色。
 
  「小雪,不如妳今晚不要去,我不想再把妳捲入危險之中。」陳昊沉重地說,顯然內心經過一番掙扎。
 
  「我答應過會陪你的。你之前說過想要一個護身符,今晚就讓我來做你的護身符。」我目光堅定地看著陳昊。
 
  「如果妳是為了換取那隻懷錶……」
 
  我趕緊開口澄清︰「不,我是為了你。」
 
  聞言,陳昊的嘴角勾起笑意,然後朝我伸出一隻手。
 
  「那我們出發吧。」
 
  我毫不猶豫地搭上陳昊的手,跟他一起邁向正廳大門,準備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