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拂,頭髮順着風的方向飄動,遠遠一看還有幾艘飛舟往不同方向飛去。

一路上,我們三人都沉默不語,可能是不夠熟?又或是,不曉得對方有甚麼共同話題。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靜謐後,我們到達了「流連庭園」,那是亡靈們的最後一站,也是我們接送員最後的工作。

這是一個很大的庭園,外圍是滿佈尖刺的鐵欄柵,高至三米,裏面則是一座大教堂的廢墟,燒毀了的窗簾和生鏽的鐵塔,與遍地的花草形成強烈反差。

庭園門前有三個幽鬼駐守,通常我們接送員把亡靈送到門口處就可以離開,剩下的工作只需交由庭院的看守者,但是實習生堅持要送那位大嬸最後一程,所以只好走進庭院。





經過數個花圃和舊建築的遺址,便來到一塊廣闊的草原,上面也長着不少花朵,有很多赤裸的亡靈零散地在草坪上打坐、或是跪拜,而草原的正中央是一個大銅爐,光茫從它的縫隙中散出。

「Ru…Ra…Ru…Ra…Ru…Ra……」

這次竟然是大嬸發問:「他們在唸甚麼?符咒嗎?」

「他們在吟唱着一首歌的某段歌詞,是一首由人間流傳過來的地獄之歌,裏面充滿黑暗和絕望。」

實習生插嘴問:「是由一位人類所寫?」





我點點頭:「原先由幽鬼負責吟唱,為來到的亡靈進行洗腦,亡靈們慢慢開始自己吟唱起來,有點像催眠的概念。」

此時,銅爐的光開始轉暗,一個亡靈一邊唸着「Ru…Ra…」,一邊走向銅爐。

吟唱得最虔誠的亡靈會最先走向銅爐,而虔誠度會隨時間上升。那個亡靈稍微打開大銅爐的蓋子,自己爬進去並蓋上。

光,再次從大銅爐的縫隙之間滲出,當亡靈完全被光「吞噬」時,便是開始屬於他的審判。

明白了整個過程後,也是時候離開這裏,結束我們今次的接送工作了。





實習生跟大嬸握着手,祝福她:「再見了,願好人一生平安。」

大嬸欣然接受,笑着向我們道別。我冷笑一聲,轉身離開,時間很緊迫的,不像是某些只會坐在辦公室裏的幽鬼那麼悠閒。

離開流連庭院,我們重新坐上飛舟,準備回去辦公場。


「對了,我還沒問你是怎麼稱呼,我叫美夜子,聽說在人間挺多人這麼叫的,所以起了這個名字。」

「呃…我叫小次郎,多多指教。」

「小次郎?怎麼不改一個帥氣點的名字?」好像講得太直接…

「沒甚麼特別的原因,就是起了這名字。」





「嘛,沒所謂啦。」我吩咐說:「剛才你看了我示範,下份工作輪到你自己親自來,我可不會幫你哦。」

小次郎堅定地點點頭,但我還是有點不信任他,說不定待會他看到屍體後,又跪在地上嘔吐,若果再犯,我可能會向上頭反映他不適合這份工。



轉眼間便來到我們接送員的辦公場,只不過是一間小工廠。這時飛舟會自行離開,回到那個嘈吵的懸崖等待下一批的接送員和亡靈。

我看一看暗綠色的天空,應該不用多久便入夜放工,趁現在暫時沒有工作,可以稍作休息。

正當我如此奢想的時候,禿鴉發着「鴉鴉鴉」的叫聲飛到我肩上,只有主人才會明白牠的意思,牠是在告訴我哪裏又死人了…

辦公場是接送員開始工作的起點,外表是一座長方形的醜陋工廠,旁邊還種着一棵粗壯的白樺木。

我嘆了口氣,進入辦公場,面前是一條走廊,左右合共十二道不同顏色的門,而前方是一道石牆刻着人間「大和島」的地圖,上面有十一粒不同顏色的鐵釘。





我示意小次郎開始工作,而我負責監督。他用力把銀黑色的釘子拔出,再拿起地上的石槌,把釘子捶在一個小鎮上,放下槌子。

隨後,他走到一道銀黑色的門前,上面同樣刻有荊棘圖案。我舔一舔食指,放到門上的一個小孔,然後把鑰匙交給小次郎,由他親自開門。

鑰匙插進門孔、轉動門把、將門推開,面前是大和島上的一個小鎮,我把棺材關上,正式開始新的接送工作。


***


從中學到大學,再由大學到出來社會工作,相戀了三千多天,終於要迎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她痛苦地捂著肚子,躺在床上被醫護人員推進手術室,丈夫在她床邊陪伴着她,準備見證他們女兒的出生。





可是,一股不好的感覺臨到母親心中,她察覺到自己撐不下去,但她無法對身邊的丈夫說出口,因為…她已把所有力氣都放在女兒身上,只希望她能夠順順利利出生。

「嗚哇...呼......」

一陣微弱的哭聲傳出,而就在同一時間,母親的手無力地垂在床邊,她把自己的生命用來換取了新生命的誕生,盡了母親最後的職責。

在最後一刻,她用毫無生氣的眼睛看着丈夫,心中只有無盡的歉意。

陪你走過三千多天,剩下的日子,就交給我們的女兒陪你一起走下去了,對不起...我的摯愛。

數秒後,母親沒有再呼吸、心跳也停下來,身邊的丈夫放聲大哭,醫生搬着儀器準備搶救。

手術室變得十分吵雜,只可惜她已經聽不見了……

突然之間,一雙手把她從床上拉起,她睜開眼,面前是一位,陌生的白髮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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