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公開試前一個暑假,就是沒有暑假。
 
幾乎每天都是回校補課,回校補課。
 
沒法子,因為新課程太長,常規的課堂時間完全教不完,唯有要學生暑假回校上堂,再添上補習的日子,最後就足以把一整個中五暑假都完完整整的塞滿了。
 
炎炎夏日的日子,回到學校已經整件校服都濕透,再加上熱氣焗得整個人都頭昏腦脹,哪來的動力去聽書。只有一個二個在冷氣的課室當睡寶寶。
 
包括阿威,他是睡得最大聲的。
 




老師看到這樣,也不便多開口,只是一兩次敲敲桌子後,就毫不理會,他自己也是沒什麼精神地教書,恨不得馬上睡一覺好的,他也明白是辛苦了學生。
 
你問我是不是其中一員?
 
 
我當然……想是其中一員,可是我不能。
 
 
因為我第一天已經睡了。
 




 
你會問,我第一天睡了又關我不能上堂睡覺有什麼關係啊?
 
 
我第一天睡了覺,的確跟我不能再睡覺沒有什麼關係。
 
 
但當如果我跟木下說了,就有關係。
 
 




「唔好啦訓,你點解認真咁考好啲呀?」木下沒有責備,只是溫柔地說。
 
 
「咁我都唔係讀書既材料,再講我都無諗住入大學。」我說。
 
 
又一城的美食廣場,中午時段人流許多,城大的學生、鄰近的居民、職員,
 
 
再加上我們這些在附近的中學生,就足夠擠滿了整個美食廣場。
 
 
我們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鐘才有位置,而排隊等買吉野家又花了好些時間。
 
 




有時我也在想,吉野家跟木下在日本吃的菜有否太大分別。
 
 
她只吐吐舌頭說她的味覺很差,只覺得材料有點不同,其他的感覺好似都一樣。
終於坐下來吃飯,她就問起我補課補成怎樣。
 
結果我就答了我睡了,然後她就叫我努力,我就說了剛才我不是讀書材料那一句。
 
「我係咪好失敗?」我問。
 
「點解失敗?」她吃著牛肉米粉的口和手停下來,望著我問。
 
「因為我無諗住入大學……應該話我入唔到。」
 
「點解唔入大學就失敗?」




 
「無好工……?」
 
我也不知道。
 
「唔失敗啊,我叫你努力讀書都唔係因為要你一定要入大學。
 
大學,都唔係人人都岩讀,又唔係人人都適合傳統既教育模式、專長學術既科目。」
 
木下說話,總是不像她的年齡,不知是否她看得書多的關係,她的看法永遠給人感覺很成熟。
 
她說:「社會總係好想模式化我地,單一化我地變成佢想要、佢需要既人,
 
 
同我地講只有咁樣咁樣先可以成功,只有跟佢預定既路先會成功。




 
 
但呢個唔係絕對架,阿樹。
 
 
好多好出色既人,都唔係跟社會、大眾認定既常規路走。」
 
 
我聽得入神,在我身邊的同學,不,是老師也未曾說過這些話。
 
 
老師只會跟我說:「入唔到大學就無好未來架啦。」
 
 
父母只會跟我說:「入唔到大學就無好工作架啦。」




 
 
同學只會跟我說:「入唔到大學就無好精彩既生活架啦。」
 
 
可是木下說:「好的人生,是要自己去創出來,不是靠一間學校能決定的。」
 
 
「如果一個社會,只有讀到書,先叫成功,咁就證明呢個社會太單一。」
 
 
她又說:「我知道香港無好多多元既出路,好多人可能都好辛苦咁捱出佢個夢想,
 
 
因為根本有啲人,天生係畫家係運動員,好多時都被常規教育扼殺左佢地既才華。」
她幽幽道:「因為日本都有唔少咁既情況。」
 
「咁即係唔洗讀大學?」
 
「唔係呀……只係有啲人岩讀,有啲人岩第二啲路。
 
如果你努力左都唔得,就未必一定要走人地行嗰條路。
 
而今日我想你努力,唔係乜野,只係我覺得你係一個學生,努力讀書係盡返你對呢個身份既責任。」
 
「我相信你將來會係一個出色既人架,阿樹。」她笑著說。
 
為了她這一句話,我開始心底暗下決定要努力。
 
那天,我們在又一城吃過午飯後,就去了amc看電影。
 
那場是什麼戲,男主角和女主角是什麼,我已經忘了。
 
因為我只顧著看木下的側面,忽然覺得她很迷人。
 
心裡湧起一種衝動,就拖著她的手。她本來看得很入神,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然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看電影。
 
只是她的臉上多了一份笑容。
 
我好像有點點喜歡了妳。
 
 





世上有一種美,是超越形骸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