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為大地帶來雨水。

這句為人熟悉的廣告詞句正合我那時周遭的環境。

在回去的途中,雨勢變本加厲,達到紅雨的級數。我倆唯有在滂沱大雨下,加速跑回那山上的小屋。濕滑的路面令詠珊好幾次差些滑倒。終於,在加拿芬道的上坡段,她整個人失足,撻向前方,湧下來的雨水在她兩旁急速繞過。她的膝蓋留下了一道擦破的傷口,鮮紅的血絲隨雨水流向她的腳踝。

我跑向她的身邊,看到她一臉不悅的表情,瞬間,我分不清她面上的水滴,究竟是淚,還是雨? 我蹲下來,細看她的膝蓋,幸好只是輕微擦傷,傷口不深。然後,我扶起她,把她的手繞上我的頸膀,像玩二人三足的樣子。

"反正已經全濕,無謂再急回小屋。"我捉緊她那搭在我膀上的手,臉轉向她細道。"慢慢走回去吧!"





詠珊無言地點頭,強行裝出平日的微笑,掩蓋她如天色灰暗的心情。面對傷心的她,我只能默默地支持,緊握著她的手,一路陪伴她左右。

真的有攀山涉水的感覺,我倆幾經辛苦終於回到天文台的小山上。我趕緊扶著她步往天文台的主樓。那裡應該有急救箱可以使用。我倆一柺一柺地穿過綠色的草坪,上面陳列著種種天文儀器,一塊塊的小木板置於其前方,訴說它們的故事。

主樓是一幢古舊的建築,頂層刻有"1884"的年份,樓高三層。我們來到主樓的走廊,詠珊無力地坐在石切的矮護欄上。我趕緊四處尋找急救箱,最後在一間小小的辦公室內找到。我右手挽起白色的箱子,左手再次捉緊她繞肩的手,一起步入風雨之中,向著小屋邁進。

她仍是一臉無奈,她的心如天氣一樣,正落著無聲的淚雨。我把頭別過,好讓自己的情緒不受她影響。我撐扶著她,再次穿越那草坪。我嘗試閱讀旁邊的小木牌,把注意力從她移開,心裡唸出牌上的名字。

"雨量計"..."濕度計"..."氣象氣球"..."紅外線溫度儀"..."地震儀"...





小屋已在眼前。密林為我們擋下不少風雨,但滿佈落葉的地面卻很濕滑,我步步為營,生怕她再次跌倒。

突然,一道巨大的雷聲響徹了天際。一瞬間,我的腦好像被雷神托爾的大鐵鎚擊中,從混亂的思緒中解放出來。我的腦急速倒帶般播放以前所見的畫面,混合著自己閒時閱讀所累積的知識。

"圍牆...西岸...以色列...巴勒斯坦...河內道...圍牆"

"導彈攔截系統...雷達...美國愛國者...加沙...雲柱行動...鐵穹...隔火層...碟形天線...長黑箱子"

"草坪...氣象氣球...彼思動畫Up...升起的屋子...氣球...圍牆...柏林...逃走"





我停下腳步,呆滯著看著前方,思考卻前所沒有地快捷。突然的停步把詠珊從低沉的傷心中拉出來。她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我的臉,眉目往內靠緊,擔心的目光從眼眸中放出。

雨水一直拍打在我倆的頭上。一滴雨水在眼前流下,眼睛本能地開合了一下,我的靈魂重新歸位。我回想起之前的感覺,那段倒帶仿如電影般慢動作的畫面,一一呈現在我眼前;在現實當中,那思考只不過是幾秒鐘,一瞵間的事。

"你在想什麼?"她可能察覺到我表情的改變,並輕聲問道。

"沒什麼。只是有點感觸!"我回過神來,對著她說。

"什麼事令你突然感觸?"她好奇地追問。

"你!"我用指頭指向她的鼻尖上。她甜蜜地一笑。

"你的滑倒是值得的。"我放下藥箱,緊緊地擁抱她。她一臉不解,但小小的頭貼向我那濕透的胸膛。

雨一直不停地下,雲沒有一絲的鬆懈。樹默默站在身旁,用年老的雙手為我倆擋雨。





我吻向她的唇,雙手抱著她圓圓的臉。吻後,我們彼此看著對方。

"你是我的靈感女神。"我溫柔道。"因為你,我才想到解決的方法。"

聽到這消息後,她一臉喜悅的表情,心中的烏雲已經散去。她凝視著我,頭微微斜向一邊,眼閉起,那雙抱著我頭的幼手緩緩輕力向前推。

我倆的額頭再次貼在一起,四片濕潤的嘴唇緊緊地連繫著對方。

在當刻,我終於明白到那夜大雨,在後巷中,蜘蛛俠吻向瑪麗安時的感覺。

因為我也親身體驗了這一幕,在大雨中擁吻。那段我倆獨有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