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最後才知道,
我們是犧牲了一整個人生,
去換取一小段的美好回憶。

 

七年前。





有個周末晚上,梁爽跟朋友們聚會回家,雙眼盯着電視的父親,說有人致電到家裏找他,留了字條在他房間。

梁爽心裏奇怪,這個是什麼年代了?朋友們都用手機去社交通訊,連傾談電話也少之又少,誰會打去家裏找他啊?

在他印象中,也沒給過誰家居電話的號碼,所以覺得不可思議。

他走到房間的書桌上,拿起字條一看,上面寫:

「任天堂,電話:93673047,有急事請盡快回覆。」





梁爽眼前一亮,居然是……任、天、堂!

這個小時的朋友,到底有幾多年沒見面了?兩人走出對方的生活圈以後,很快就失聯。他也知道任天堂為何會打這個電話,當年根本沒手機,梁爽留下了家居電話號碼作通訊之用,想要找到他,打去他的家是唯一的方法。

他不知任天堂因何事找他,看看時鐘,時間已是深夜十一時多,他考慮了幾分鐘,但想想任天堂說明是急事,他終於撥出了那個號碼,心想多響幾下也無人接聽,就會掛線。

電話接通,才不過響了兩下,就有個男聲接聽了電話。梁爽一聽到他聲音,高興地說:「任天堂?」

任天堂也一聽就知他是誰:「梁爽?」





「任天堂,你好嗎?」

「我很好。」任天堂的語氣裏,有種奇怪的抑壓:「是啊,突然找你,因為,有一個壞消息,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梁爽聽到任天堂沉鬱的聲音,可感到事態嚴重。他沉默了兩秒鐘,但實在猜不到他下一句會說什麼話,只好咬咬牙,做足心理準備才說:「你說吧。」

「記得仰光嗎?」

梁爽聽到這個乍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不禁失笑了一下,過去的記憶馬上回來了,他說:

「記得!仰光是越南的首都,所以,我們經常取笑他是越南人嘛!」

「仰光死了。」

梁爽嘴角的微笑頃刻便僵硬了,「仰光……死了?」





兩人之間有一陣悼念似的靜默,那種感覺靜得可怕,梁爽恍如聽得見牆上電子鐘滴答滴答行走的聲音。

「一星期後,葬禮在教堂舉行。」任天堂有點吃力的說下去:「我找到了郭抒瑤和張寶珠,他們會出席。你會不會也去……送仰光最後一程?」

那真是個見鬼的問題,梁爽卻迫不得已要老實面對。

他滿心迷惘但確定地說:「我會去。」

掛線後,他坐在書桌前思潮起伏,

在十七、八歲的這個年紀,要煩惱的都是學業、前途、戀愛,又或者周末要有什麼節目、下個長假去哪個地方旅行度假。

可是,對一個已然消失的生命來說,這一切都隨之而幻滅了。





梁爽一整晚無法成眠,全身冷冰冰的。恍如燈罩似死亡的陰影,溫柔而殘酷地籠罩着他。
 

只有當生命停頓,
才不會繼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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